印象裏,還有京都大酒店的樣子,素雅的壁畫,紅木的沙發,靜謐的大廳,往來客人與總台服務生細細碎碎的話語,轉角不知名的綠色植物。
從名字便記得它了。京都,京都,可有古舊的護城河?可有高大的城牆?可有繁華的大街?它是不是攜了歲月的滄桑而來,才在這古老的姑蔑大地上臨江而立?我記不得它最初的樣子了,我也記不得它的曆史了,當我一次一次經過,我已經忘了我曾經怎樣來過,又曾經怎樣離開,它的台階已經被磨得光滑發亮,它的外牆已經開始斑駁,它的氣息裏開始泛上了光陰微黃的光。
“一彈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滅”,無緣由喜歡這句,一如當我站在京都的門外,初夏的天色澄澈空明,風滑過的刹那,我看見一些風景光鮮嫵媚,一些笑容安和篤定。這些記憶便由此開始,一生念念難忘。
法梧在夏的絢爛裏極盡著自己的蓊鬱和蔥綠,晚上下班踩著單車匆匆走回家的路,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我竟看見一片一片枯黃的葉子從那場綠裏飄落,從從容容,仿佛它也知道這不是它的季節,它便那般安靜地謝幕,然後退場。我也該這樣安靜退場嗎?心情無端蕭瑟,似有清冷的風突然凜冽地吹過,我看不見明明滅滅的往日,我隻看見喧鬧的十字街頭,對麵的KFC餐廳裏,燈火通明,人潮湧動。
我是這場闌珊裏最寂寞的女子,紅燈,停下,30秒時間以最迅速和最緩慢的速度開始遞減,我的腦海就在這30秒裏閃過無數個刹那:等候。微笑。揮手。迎上的目光。輕暖的話語……
每一個刹那都在無限地延長,也在無限地縮短,我的眼前風馳電掣般閃過京都,閃過KFC。直到綠燈亮起,直到身後響起尖銳的喇叭聲,我才停下那些飄散而過的片段點滴,看對麵KFC餐廳裏依舊人來人往,看KFC門前的欄幹邊上,晚風在輕盈劃過,靜寂。安然。
古舊與喧囂,現代與靜寂,是京都與KFC的姿勢,也是我心心念念裏,不忘的風景。之後,所有關於它們的記憶,都在這夏的深夜,悄然躲進歲月,悄悄躲進深深的紅塵。
夏天的黃昏,隨處可以看見三三兩兩攜手散步的人,他們的臉上,寫著一些疲倦,也寫著躲在疲倦後一些難得的清閑。我已經記不起我有多久沒有來石橋了,不僅僅它在我每天路的反方向,更因為我早已經沒有了那些年月裏小女孩的情愫,會薄嗔著說,要走一下石橋,要坐一下石橋下的江邊,一個人的石凳。
風景有多熟悉,記憶就有多清晰。我在走我的歲月,它在這裏,安靜地守著它的流年。
晚風習習,燈光熠熠,石橋在暮色裏開始迷離,我知道,無論我來或不來,它都一樣如此靜默。可是當我去倚欄杆,我卻看不見昔日橋下流淌著的清澈的江水,原本這樣的時刻,該是江水和晚風一樣涼爽,路人和水麵一樣歡騰,也該是我和江水最澄澈的麵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