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類愛情的癡情告白(1 / 3)

北京大學中文係99級研究生 深喉鳳姐 (友情供稿)

(一)原始之戀

你知道我愛他(她),初見是愛,再見是愛,隻要相見永遠是愛。

——〔美〕納博科夫《羅麗塔》

這將是一封長信,你不用知道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畫上最後一個句號。我隻是任筆寫去,向你傾吐一些仍然甚至更為真實的東西。不是作文,不崇尚美麗;不是論文,不宣講真理。不確信你什麼時候會有心情閱讀它;我終於用我的勇氣和忠誠動筆寫了,算來我已三個月未正經寫點什麼了。

從何談起?如果把我畢業後積攢起來的無數次無聲無人無畏的傾訴寫成文稿,那會有望達到巴爾紮克的高度了。你能通過此處一斑而睹見全豹嗎?癡心而多情的我枉問故作遲頓而無情的你。

是一夜風流,還是天長地久;是一晌貪歡,抑或永結情緣。

這是我在另類聊天室的主題發言。兩個月來我還是沒有找到與我誌同道合並令我心儀的朋友,什麼原因?我形象氣質太差?我不夠真誠?他們的品類參差不齊良莠難辯?恐怕這些不是主要的。我發現我心中一直存在一個對比藍本,我見過的多數網友和你一比絕對會被我不容分說地踢到爪蛙島去,哪怕是激情419,我也沒有感覺和動力。如果你在的話,一定會遭到被瘋狂搶購的命運。所以,我得謝謝你,真心的,由衷的,因為你使本要墮落的我怎麼也墮落不下去,我高傲自負的性格和對理想的追求常使我背叛那衝動本性,而這樣的性格和追求是與你密切相關的。你當然沒有對我承諾和要求過什麼,情和性的完美融合也是快樂感受的欲望法則。你說我是癡心人,還是大笨蛋?對了,癡人和笨蛋都是你不喜歡的,我這個問題也就不需要答案了。

深喉鳳姐是我正式注冊的網名,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次登峰造極的體驗,哪怕隻有一次,成了我一段時期生命執著的唯一主題,那將成為我刻骨銘心的永恒記憶。現在看來這種奢求還是虛無飄渺和毫無希望。

你會疑惑地問我:這真的那麼重要嗎?《活在星期八的人》你看了吧,我的文章多種形式風格中,其內容總是離不開我的生活經曆和身體經驗,人性體驗和情感積澱時而或隱或顯地夾雜在字裏行間。我最得意的文章就是長久情性積蘊和一時靈感觸發的結晶。這樣見真見性至情至美的獨創性文章產生的周期也在漸漸拉長,所以我不能成為高產的作家。厚積薄發的創作狀態說明了經驗積累和身心自適的必要性。而我現在所關心的,追求的,願望的,正是一種生存的自由和快樂,所以我不可以已,亦不拒絕失望。

去年8月我們見麵,你告訴我通過看我一年的努力,已對我不存偏見,甚至開始對我有了一點熱情和關心:在我們步行去超市購物的時候,你細心地照顧到我行路的安全。之後是你遠行,再後來是我返城。我本以為失望而歸的我會漸漸放棄執迷和幻想,用放浪形骸作為背叛愛情的佐證,但是除了增加一些理性和故作矜持之外,我痛苦而無望的思戀似乎有增無減。我知道也確信這分超越世俗和超越友誼的熾熱感情就是我的愛情,盡管他是一種單相思,一種苦戀。它曾很多次被我用隱晦的方式在文學作品中得以非正式表達,而今我終於從畸戀的惶惑和非法的恐懼中逃離出來。痛苦而毫無結果的愛過,簡單而又刻骨銘心的性事,這樣的確論使我心深處有一絲傷感的激動。我經曆過愛情的挫折和打擊,才使原來浮躁的生活變得平靜了許多,對此不必懷疑,以表明我遲到的清醒認知和補償我曾經的羞於表達。我寧願為你如此不悔的沉溺。但曾經從未,現在不能,以後也不會。北大教授曾引用西哲的話告訴我們:就算人生是一個夢,也要有滋有味的做完這個夢;就算生活是一出悲劇,也要有聲有色的上演這出悲劇。

事實上,現實中的我卻不願意做夢和演戲。所以在迷戀了兩個月的網絡情緣後,我終於下網了。虛擬世界和現實社會一樣沒有完美和並不輕鬆,何況我還執意要拉近二者的距離呢?這等於給自己加上雙重負累,與其這樣任重而行,不如拋棄一麵輕裝上陣。而現實是拋棄不了的,唯一的選擇是拒絕虛擬人生,要過真實生活。想想近期的無聊的聊天時間,我的網名當初惘然,驚鴻一瞥……為我招來一些我不感興趣的純情女孩和我所討厭的饑餓男子,與他們的對話與應答頗有開放的快感和反複的荒誕,我累了,膩了,886吧,3166吧。

“川原紅綠一時新,暮雨朝晴更可人。書冊埋頭無了日,不如拋卻去尋春。”北京的春天很短,甚至有的老北京人說這裏根本就沒有春天。今年的天氣乍暖還寒,變化無常,近期又有沙塵暴。我們北大卻是喧囂都市裏的一方淨土,精神世界的神聖殿堂。五一前後的北大尤其美麗,對我已成堆碧疊翠的永恒春天。“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為了賞美景,怡心境,述真情,我想以北大研究生的主人身份,招待我生命的春天結識的於我有著重要意義的兩個人物,一個是曾經肝膽相照的知心好友,一個是恩深義重的初戀情人。明年我將告別北大,走向廣闊的生活舞台,北大與我今生的情緣已是可待追憶的美好話題。所以,我才有這個強烈願望,要以北大的主人身份與二位相約聚首。勒凡說過:“在人類一切感情中,隻有一種是不需要任何一種理由的,這就是愛。”

私下裏老實的講,聽著張雨生的《天天想你》而真的天天想你,聽著趙傳的《勇敢一點》而默默的鼓勵自己勇敢一點。但你也不必為此擔心我,經曆了那麼多的失望的沮喪,孤單的心酸,無望的痛楚,我的激情正冷卻,心境已平複,況且被動的你總能主動地控製住局麵,世故的你會比以前更能使我歸於平淡和寂寞。

來吧!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熱情而至誠的邀請,因為我確信四年的深情不會延至很久了。工作以後,我不得不應付許多責任,勞累和艱辛也會使我世故起來,最終在表麵上變得和你們一樣。

你不會明白誇誇其談、樂觀風趣、風流倜儻的我,為何隻在你的麵前如此木訥失語。你不會明白——

春光早去,秋光又遍,一片閑情空戀。齊紈皎潔,寫他紅粉娟妍。恨隨流水,人想當時,何處重相見?韶華在眼輕消遣,過後思量總可憐。休負了,金樽淺。

(二)中世紀之戀

今天是4月8日星期天,去年的今天我去幸運抽獎,意外中彩千元,還給你買了百元的東西,還記得嗎?對你的身體的迷戀、心儀神往常常使我不能自已,要將你從我的意識中移開並保持一定的距離,對我而言是一個無望的希冀。所以天天都會想到你,常常無因沒由的聯係到你,暗地裏使你與我共享心裏的落寞和欣喜。

去年幸運之神拉了一下我的手,今年還會嗎?我用五千元的微小投入,繼續做我一本萬利、一夜暴富的“黃金夢”,在一次又一次夢想破滅之後,心有不甘確也願賭服輸。是不是好逸惡勞了?是不是異想天開了?已不清楚從何時起,我不再相信勤儉持身、功到自成的古訓,“未得乎前,則不敢求乎後;未通乎此,則不敢誌乎彼”的謹慎原則隻是書前奢談的遙遠夢囈,對生命自由和心性快樂的渴望才是我現在矢誌不愉追求的主題。我是自由思想者,我是快樂妄想家。對自我這樣的嶄新定義隻讓我興奮一時,我不願談及的理智又在不期而遇中解嘲了自己:自由思想者是精神分裂者的理性遊戲;快樂妄想家是性壓抑者的自淫式夢魘。於是,我把自我標榜的東西也給成功的瓦解掉了,我變得毫無信仰,絕不相信!但卻常堅定地告訴別人:我有,我信。

好友莊酷的人生信條是:自由是自由人的夢想,快樂是快樂者的渴望。“一曲惜餘芳,嬌比玉顏時醒醉;千金買良夜,好酬春色正溫柔。”如此芳豔的古典詩句,也許已成了我正中下懷的夢想與渴望。現實中不能放下的負擔,不能釋懷的情愫,往往還能在讀書時間把握的文學境界中,得以和光同塵。於是,文學始終如紅顏知己、暖心慰情的永遠伴侶,與我緊緊依偎,直至風燭殘年,淚枯黃泉,方了癡夢塵緣。古人雲“人生識字憂患始”,真乃發聵警句,至理名言。

嗜睡苦覺的我雖然不貪杯,不遲笨,卻深諳忘與醉的生命狀態,正所謂“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賭泰山之形”,如此人生進境隻令小子我高山仰止之時,扼腕歎息。“逸翮獨翔,孤風絕侶”的浪漫想象也隻是心遊萬仞的無限神往,噫籲嘻,空歡喜。

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離我想象的世界太遠,但又往往分不清二者的絕對界限,常常將其混淆導致了我的理想主義過甚。認識你並愛上你也使我的理想主義日臻膨脹乃至幻滅。你正是我癡迷的人,我才會無數次容忍你的桀傲不馴和冷言冷語,你那沒有溫度和笑容的冷峻麵龐其實對我已造成毀滅性打擊。我用你對待我的這種殘酷方式對待少數幾個企圖愛我的人,我體味到了一絲苦澀的快感,並理解了處於優勢中被愛者地位的你曾經對我殘忍而又踏雪無痕的傷害。

我是另類,並以身兼雙重背叛身份而深感驕傲。我以邊緣另類自居,以少數族群為榮,而且又不囿於這樣的非法定義,我是為我頗具特色的生命自身而自豪,所以我的心理是健康的,心智是健全的。健康健全的我自然也追求剛健的與健美的,“月光珠彩,風舉霞軒,骨重神清,風華雅麗”,令我心弛神往,而你就是我所追求的。

常言道:“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我想,我的愛如潮水,情深似海,為何還是不能承載起你這艘鋼筋鐵骨的巨輪呢?是我的積水不厚或柔波無力?還是你的船身太鋒利堅硬,披滔斬浪,隻會在我柔弱平靜的水麵上劃開一道道血口。我要傾覆你、淹沒你,是我狂嗎?你要折磨我,踏平我,是你狠嗎?是我更狂還是你更狠呢?水承認自己時有的瘋狂,也感覺到舟有時的凶狠;舟卻寧可在荒涼的岸邊擱淺,也不願去純淨的水上縱橫馳騁。是舟嫌水髒,還是對激流風浪的恐懼?但水本身是無色的潔淨的,並願意以自己的深廣浩蕩為舟提供恣意航行的樂園。水擔心舟的登陸休整或改變性質構造另為它用,水害怕今日的擱淺會成為絕別分手後永恒的斷緣。如果與情無關與愛絕緣,水就不再成為人類謳歌的生命之源;但是,另一方麵,舟如果改變質料和原則,也就泯滅了法定的名稱和最終的歸宿。水向舟承諾太重——為愛而細水長流,永伴君側;舟也為水稍做停留——沉默於長春短秋,一夜纏綿。水苦苦乞求,心靈中湧動的淚水使自身也有了苦澀的鹹味;舟巋然不動,現實中太多的紛擾也煉就了自己淡然的心境。當然,水還會為夢中舟的幻影而洶湧澎湃,舟也會在離開水域的日子裏,感受到春光乍泄的裙衩之豔和風月無邊的雲雨之樂,並且在作業物累與名利計較中抹平自己曾有的衝浪豪情。

緣深,緣淺,正如水深,水淺。

緣起,緣滅,也如舟隱,舟現。

不過,當一輪紅日即將沉落的時候,碎紅溶金的水上緩緩漂行歸航的一葉扁舟,與天地和光同塵的瑰麗景象,仍是一道能載入晨昏別史的最美的風景,何必再問曉風殘月之時如此情境能否昔日重現?遙遠而執拗的追問勢必生出昨日黃花的一聲歎息。

何事雲輕散。問今番、果然真到,海枯石爛。離別尋常隨處有,偏我魂消無算。已過了、幾回腸斷。隻道今生常斯守,盼銀塘、不隔秋河漢。誰又想,境更換。

明朝送別長亭畔。忍牽衣、道聲珍重,此心更亂。門外天涯何處是,但見江湖浩漫,也難浣、愁腸一半。若慮夢魂飛不到,試宵宵、彼此將名喚。墨和淚,請君玩。

這首《金縷曲》是出自清代人陳森寫的《品花寶鑒》,講的是少年才俊梅子玉送別癡情男伶杜琴言時吟哦出的生死至情的感人詞章。來京之後,我主動去尋找這類不登大雅之堂的非主流性書籍來讀,以表示自己的絕對另類和有悖傳統。其實這也是滿足一己一時之欲望渴念和渲泄,頂昔日棲遲之懿名,乃求今日悱惻憤苦之充實。“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萬萬使人料想不到的是,勤苦男兒不眠夜讀的“武功秘籍”卻是被江湖衛道士們談之色變的“辟邪劍譜”和“葵花寶典”,著實令鳳姐我開心得哈哈大笑。

後學(後現代主義解構精神)、文學(中國古典文學和西方現代荒誕主題文學)、道學(莊禪的生命態度和孔儒的入世技道)、性學(弗氏本能說和金賽、海特報告及酷兒理論),成了我知識背景中最新排列的譜係。常(後學)、樂(文學)、我(道學)、淨(性學)正是我學以致悟、以學求悟的“四明空境”,即通過後學達到不信(常),否定一切意義符號,解構所有法則係統;通過文學悟到無望(樂),從而正視人生的悲劇性與荒誕性,尋找生命本真的和詣與從容;通過性學悟到非愛(淨),接近生命本來與心靈深處,使蒙塵的人性由染轉淨,意識到苦樂正是硬幣的兩麵;通過道學達到莫爭(我),破除二元虛謬和主客枉斷,去掉執著與幻滅,自然而生,應然而行,超然而死,把現實的功利計較與理想的天人合一雜然以待生活人世間的偶然與突然。――我說文字的意義是個人賦予和領會到的,我這樣的主觀歸類和概括,也隻對自己構成完全真實的意義,但是我也想記下它們,更希望聰慧的你也能對其有所神會。

《禮記·中庸》有句話總結了我的踐諾方法和方向:“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的確,聰明才智(慧),平和心境(仁),堅毅品格(勇),還是我所追求的,但我可以為了一個字而放棄所有這些名目,那個字是“愛”――愛人也被愛:愛人使我誌淡,被愛使我心清。陳森說:“惟清心者能叩寂,誌談者能探幽。”這裏的禪趣可以不必迂腐地嚐試講下去,但生之愛是人活一世不能不探求的母題。愛人與被愛的結合才是幸福的完美定義,才是永不枯竭的快樂之源。我已愛過,你就是我曾癡愛的瘋狂戀人;但我卻從未被愛,所以就無完全的幸福和快樂可言。我的愛自始至終都是殘缺不全的,我仍在苦尋我的那份完整的愛。

曾幾何時,我試圖急於想要背叛為你而守身如玉的自我承諾,無恥的想望人盡可夫、苟且偷歡。但是,當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或在喧囂依然的夜街上,當我麵對我瞄準的目標之時,HOLYGOOF縱然膠柱之性作刻舟之想,廉恥和羞怯總是無情的擊潰湧動的熱浪,使我私下設計好的“釣魚”願望歸於慘敗。多次沮喪、氣餒之後,我才驗證了“知恥近乎勇”的古訓。看來不是我不想背叛對你的一廂情願的愛情,而是我實際上做不到背叛你。你將由此而牽累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