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對決(1 / 2)

劍客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失去了手中的長劍,有時候手裏的劍就跟生命一般,失去了劍也就失去了生命。而有的人甘願將自己的劍送出去,就像將自己的生命送出去一般。霍頂天真的死了嗎?沒有,他隻是在江湖中死了,但在另外一種生活中他卻再一次活了下來。

那年秋天,雨聲出奇的大,這是霍頂天與嶽書凡相約決鬥的日子。一個江湖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天下第一的劍客,霍頂天當年找嶽鳴山決鬥時就明白,如今再明白不過。嶽書凡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每招每式都是霍頂天親自傳授,如今時機已經到了,若是嶽書凡戰勝自己,那麼他便可以放下執念,不再爭求天下第一,若是戰敗了,那麼嶽書凡便再也不會站起來了。

雨下的特別大,就像人的心情一般,陰雲密布,誰都不願見到這樣的場景,但誰都不得不麵對,這就是劍客風情。霍頂天手裏拿著的不再是劍,而是一把綁在了木塊上的破銅爛鐵,這就是他的劍。而他原來那把劍,他已在一個月前送給了嶽書凡。他希望他贏,但又不甘心自己會輸。

嶽書凡如約而至,霍頂天卻遲遲沒有出現,嶽書凡不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豆大的雨點拍打在他雄壯的肩頭,他冷峻的臉頰,他濕漉漉的頭發上。一炷香過去了,霍頂天這才趕了過來,顯然是喝了不少酒,左搖右晃,數丈之外便可聞到濃烈的酒香味。

嶽書凡有些吃驚,冷冷地問道:“喝酒了?”霍頂天笑了笑,沒有睬他。嶽書凡轉身便要離去,霍頂天大聲叫住了他:“喂!小子兒啊!怕了?”嶽書凡此時停住了腳步,並沒有回頭,雨水順了他的臉頰流到了他的嘴邊,他輕輕說道:“我不趁人之危。”說完便走。

霍頂天愣住了,但心裏也欣慰地笑了,這種脾氣簡直跟他自己一模一樣,人生多大的快樂能比得上自己的傳人跟自己一模一樣呢。嶽書凡雖不是他的兒子,但仿佛就是他生命的延續。人生能有幾十年,在這短短幾十年內,能夠找到這麼一位脾氣、劍術、說話的口氣、臉上的表情都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霍頂天這一仗從來就沒打算贏過,他知道,贏了嶽書凡也就是輸了自己。但每個劍客都有屬於自己的尊嚴,都應該有一個體麵的決鬥方式,所有的榮譽,絕對不會是他人相讓得來的。霍頂天大笑不止,笑聲還停留在數丈之外,他的劍已經來到了嶽書凡跟前,書凡停下腳步,銳利的眼光刹那間變得凶悍無比,霍頂天的劍光還未亮起,書凡手裏的劍已經出鞘,砰的一聲兩劍碰在一起,頓時火光四射,劍花飛濺,這麼個狹窄的小巷子中傳出了乒鈴乓啷的打鬥聲。

兩人的身法幾乎一致,但誰也看不清彼此的劍招,縱然喝的酩酊大醉,但霍頂天的劍速卻一點都沒有變慢,雖然已過不惑之年,但劍招已然像年輕時一樣犀利。嶽書凡手裏的長劍如同長在了他手中一般,砍來揮去都瀟灑自如,且從未顫抖,鬥了三百多回合,霍頂天漸漸勢微,畢竟老人,體力再也不是年輕人的對手了。嶽書凡也看出了這一點,但他手裏的劍卻從未疲軟過,現在更加不會。

一道淩厲的劍光劃過,霍頂天站住了,他再也沒有機會使出下一招,嶽書凡的劍已經直抵他的喉頭。星光依舊不見一顆,地上的劍光也已沉寂。巷子中傳出了一陣陣笑聲,這笑聲是霍頂天發出來的,這不是顧影自憐的苦笑,這是胸有成竹的自豪。

雨依舊在下,天山依舊沒有一顆星星,嶽書凡放下了手中的長劍,冷冷地說道:“今日不算。。”他話還沒說完,霍頂天又是一陣大笑,這笑聲笑的格外邪乎,似乎想要把這幾十年憋著的笑聲一次性都笑出來一般,嶽書凡越來越看不懂,霍頂天緩緩說道:“這世上發生的事情就不會不算,你的劍已經快過我,而我已經死在了你的劍下。”書凡愣住了,一如他當初看到母親死在他麵前的場景一般。

霍頂天繼續說道:“凡兒,你走吧,在我這裏,你已經再也學不到任何東西,隻有出去,隻有去挑戰天下劍客,成了天下第一劍,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這也是我們絕情劍客的唯一出路。”沒錯,霍頂天的劍便是絕情劍,霍頂天也就是絕情劍客。從嶽書凡長劍直抵他喉頭的那一刻開始,絕情劍客已經不再是他,而是他對麵的這個小子。

霍頂天走了,他的劍客生涯終結了,但他再也沒有遺憾,未來留給他的,是除了劍以外的花花世界。可以說他是敗了,但也可以說他真正成功了。

初春的楚州,寒意依舊不減冬日般凜冽,但卻多了幾分生機,因為按照往常的慣例,過了冬,人馬便不能再安息於家中,男人們要麼投軍打仗,要麼下地耕田,女人們要麼采桑織錦,要麼洗衣做飯。

一切又再一次回到了往常,蒙山的春天也平添了不少樂趣,五湖四海的豪傑雲集於此,暢談人生,切磋武藝。對常贇來說,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凜冽的寒冬,極致的嚴寒讓他的心口一陣陣地發冷,最愛的人傷害了你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違背自己的心去傷害你最愛的人。常贇身上的傷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裏的戳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