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枝榮在家左等等不回,右等不見人,心裏十分焦急。孩子不停地哭,一聲聲那樣揪心,那樣哀戚,那樣刺痛肝脾。已經輸過液了還這樣,是不是有別的毛病啊,他擔心,煩躁,坐臥不寧,一會兒從窗戶裏往外看看,一會兒又向別人打聽。好在家裏不斷有人來,在他們的幫助下已給孩子喂了一次藥,可這孩子還是哭。他專注地盯著孩子微小的動作表情,細心觀察,生怕孩子的病繼續加重,又不知老伴究竟摔得怎樣?是不是心髒病發作了?盡管送回小孩的人說不要緊,他還是不相信,老往壞處想,越想越害怕。他的心提到了喉嚨口,一分一秒地熬時間。多虧斷斷續續來的鄰居為他寬心,幫他照看小孩,才減輕了他的心理壓力。即使這樣,還是消除不了他的擔心和憂慮。別人給他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平時樂觀的他,這時卻心事重重,麵目癡呆,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外麵傳來救護車那種特殊的喇叭聲,李枝榮的心一下子收得很緊,呼吸也急促起來。他懷疑老伴出了問題,不由地貼窗向外看去。救護車果然停在樓下,他看見老伴被扶下車,腿上裹著繃帶。他猛然覺得一陣眩暈,趕緊放下孩子,開門想出去,卻軟軟地坐到樓道裏動不了。
李枝榮看著醫護人員和鄰居們把尚翠菊抬進家裏,以為出了大問題,想站起來,卻又一次跌倒在地,眼神驚恐,想喊卻隻張嘴喊不出聲來。這下又把尚翠菊嚇壞了,以為老頭出什麼事了,頓時臉色慘白,冒出冷汗來……眾人一見這陣勢,一麵安頓尚翠菊,一麵七手八腳把老頭抬回家裏。醫生趕快給他檢查,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大家這才放下心來。
李枝榮好轉過來就驚慌地問:“大夫,老婆子怎麼了?嚴重嗎?”那眼睛直直地盯著老伴。尚翠菊也剛從驚恐中恢複過來,見老頭子很清醒,她那呆若木雞的僵硬表情才鬆弛開來。
醫生已經看出來了,李枝榮是為老伴的病著急,就耐心地安慰他:“李師傅,放心,你老伴要是有大問題,是不會往家裏送的,是這個理兒吧?她的腿是被碰傷了,有點裂縫,已經給他打了石膏,慢慢就會好的,也不會留下後遺症,你別著急……”
李枝榮又問:“她的心髒不好,沒有犯病吧?”
“沒有。你看她像犯了病的樣子嗎!放心吧,我們已經給她做了全麵檢查,沒有發現別的大毛病。”
李枝榮這才徹底緩過勁來,站起身感激地跟醫生握手:“謝謝你們及時給她治療,又把她送回來。這我就放心了。”
醫生握住他的手說:“不謝不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分內工作。我告訴你,院領導研究決定了,因為你們家的情況特殊,又做了收養棄嬰的善事,咱醫院把你家定為家庭病房,免費給二老和孩子看病……我們每天按時來家裏查看,你們不用動,和我們配合好就行了。”
“太謝謝你們了,我們可怎麼報答你們呢!”李枝榮說著眼淚已湧出眼眶。而他老婆兒已經老淚縱橫,說不出話來了。
張秀清感動地說:“咱社區醫院就是好,真是服務到家,真是全心全意。你們這是咱社區的第二個家庭病房,真是幸運啊!第一個是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革命功臣老紅軍嘛!你們這普通退休工人享受了高幹待遇,真是一步登天,不簡單哪……”
她的話還沒說完,全屋人就高興得笑起來。
醫護人員走後,尚翠菊對老李說:“還說你開朗,我才摔了一跤就把你嚇得丟了魂一般。我不是讓他們告訴你我不要緊嘛,你還沉不住氣……”
李枝榮馬上就用微笑裹著順口溜從掉了兩個門牙的缺口處發送出來:“隻要老伴沒麻煩,咱們一家就平安。我就圍著你倆轉,海枯石爛無怨言。傷筋動骨一百天,安心打好持久戰!”
“哪用得著‘海枯石爛’呢,連‘持久戰’也不需要打,沒那麼嚴重,隻要你思想上別有負擔比什麼都強。你看,我現在就能動,隻是小心點就行。”她用盡全力拄著拐杖,重心放在好腳上,想試著走幾步用行動安慰他,但試探了幾次都走不成,失望地輕歎一口氣又坐下了。
看著老伴要強打精神安慰他,李枝榮心裏難受,臉上卻笑著,趕快去扶她坐,並幽默地說:“歎什麼氣呀,都加入運動員行列了,還不好?等你練會了撐竿跳遠,比我可就強多了,一步就是好幾米……”
尚翠菊笑了:“奧運會上也沒有撐竿跳遠這一項,你還真能瞎說……”
李枝榮說:“這不是瞎說,你就是這個項目的創始人。幫助咱們的那些好心人,就好像是這根拐,你撐著它,幾步就跳離災難了。別泄氣,好好活著吧,世上還是好人多,有他們的幫助,我們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