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生活在黑暗之中,我的世界沒有顏色,但我的耳朵讓我看見了這個世界。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過這個世界,但正因為如此我想讓世界看到我的與眾不同。平日裏,我和平常人一樣上學、吃飯、睡覺、聊天、散步、彈琴、品茶。我有一個嚴肅的父親,一個寵愛我的母親,還有兩個相差一歲的弟妹,他們都和我相處的很好,從小我就感覺到自己很幸運也很幸福。我的身邊還有三位師父。第一位他從我五歲開始教我學習武功和吹笛,他告訴我說,我和常人沒什麼不同,看不見不等於什麼都不知道都不會,隻要我努力肯下功夫,不斷練習,許多常人都夠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更好。第二位師父,他教我識別草藥,教學會了我針灸和把脈。他告訴我醫者父母心,等我長大了,若是身處江湖之時,懂得醫術,既能救人並能獲得他人的尊重,也許還能夠在適當的時候自救。第三位師父,是一位女子,她是位奇人。她很喜歡講故事給我聽,還帶著我一起出去玩。聲音也非常有趣,她能夠發出各種動物的叫聲並能模仿各種年齡和性別的聲音。她總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來問我,我也常常反問她,我的千萬個為什麼都是她在解答。在不知不覺中我擁有了超乎常人的聽力和辨別方位感的能力,而且能夠在很好的利用我的這種能力。三位師父在滿我十六歲之後,一一辭別,臨別時每個人都送了我一件東西:一副棋子、一把鐵折扇、一隻鳳簪。母親很早就在我的身旁安排了書童米夕與我為伴,師父們離開後我和他便常常一起外出遊曆,有一次在返家的途中,在一家酒樓我結交了生平第一位好友——柳玉峰。那一天,一家酒樓裏,因為是正午時分客人很多,一同隨行的米夕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我們坐了下。當柳玉峰走近我們的桌邊時,我立刻聞到到了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在那種香味中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憂鬱和灑脫,莫名的孤獨,我感覺到莫名的熟悉。他正要往前走時,我對他喊道:“這位公子,可否坐下來,一起喝一杯?”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看,然後走過來坐下,說了一個字:“好!”我感覺他望著我笑了笑。米夕站起來,輕輕拿起酒壺,在桌上的一隻空酒杯倒滿酒,放在來人的麵前,然後又把我麵前的酒杯倒滿,說道:“公子請喝酒!”我端起手中的酒杯,對著他笑著說:“請!”將杯中的酒放在唇邊一飲而盡。他也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突然他的口中發出吃驚的聲音,並驚訝地看著我。我又端起剛剛倒滿的酒杯,微笑著對他說:“不必介意,我是一個瞎子,我的名字叫陳鴻誠,這是我的書童米夕,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又拿起酒杯放在唇邊慢慢喝了下去。“在下柳玉峰。”他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陳鴻誠微笑著“看著”柳玉峰,說:“今日能在此處與柳兄同桌吃飯飲酒,也算有緣,請隨意。”柳玉峰看著麵前的這位男子,他的兩道柳葉眉修長修長,漸細漸長慢慢隱進鬢角裏,麵龐又清秀又漂亮,不過二十歲上下,年齡並不比自己大多少,語氣卻顯得老成持重。若不是剛剛與他對視時發現他的眼中沒有神采,一眼絕對看不出他是個瞎子。他微笑著,似乎雙耳在動,動作從容不慢。微笑時很陽光,臉上的酒窩又顯出幾分稚氣,又感覺到笑容裏的暖意仿佛要慢慢地流露出來。米夕站起來拿起酒壺又在二人的酒杯中斟滿了酒。陳鴻誠微笑著“看著”柳玉峰,說道:“我一出生就是個瞎子,已經習慣了黑暗。”停了一下,接著著說道:“所以長期以來,我的雙耳比常人要敏銳,何況米夕一直陪著我,平常並沒感覺有太多的不便。”柳玉峰端著酒杯,有些動容,他看著陳鴻誠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同,但是每日要做的事無不相同。我爹曾說,一個人的心中若有陽光,走到哪裏都是一片光明。”陳鴻誠笑著對米夕說道:“米夕,再叫夥計上一壺花雕,一盤西湖醋魚和一盤牛肉。”他轉過頭來對柳玉峰說道:“柳公子可是江南梅花山莊少莊主,人稱‘玉麵郎君’的柳玉峰?”柳玉峰看著陳鴻誠說:“不錯,但不知陳公子如何知曉?我看陳兄衣著談吐不凡,卻不象江湖中人。”陳鴻誠笑著說:“我眼睛雖盲,卻能夠知曉這江湖中的人物,多半靠之前師父的講訴和米夕的描述。而柳公子之名卻是從我妹妹那裏聽來的,不想今日就緣結識。”柳玉峰很好奇地問:“哦,卻不知令妹如何識得在下。”陳鴻誠說:“柳公子誤會了,我妹妹並不認識柳兄,她是有一次和丫環在院子裏玩,撿到一隻從半空中落下地孔明燈,在上麵看到了柳兄的名字和一段祝福的話語,她笑著說此燈必定是一位少女為心愛之人所放的。”陳鴻誠又笑了笑,接著說道:“鴻誠從小在家中父母管束甚嚴,雖由家中的幾位老師教功課和武功,但家父常說學武隻為防身,所以很少在江湖走動。”柳玉峰說:“難怪了,出身書香門第之家,的確少有在江湖走動的。”柳玉峰說:“但我想當初鴻誠兄為了練習武功一定比旁人吃了多幾倍的苦頭,才能象現在這樣與常人行動無異,想來你的師父和家人對你必定是既嚴苛又關愛有加。”陳鴻誠笑著說道:“確實可以這樣說,我一出生就看不見。所以三位師父是一邊講解一邊手把手的教我做任何事情。父母待我的態度與弟妹也並無不同,特別是母親,對我比對弟妹照顧的更多,十八年來常讓我感懷親情之厚。”柳玉峰說:“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對我和姐姐管教也很嚴厲,我二人從小習武也都是他老人家親自教授,姐姐常對我,說我們就是在棍棒刀劍之下敲打長大的。”陳鴻誠拿起手中的酒杯,說道:“柳兄,你我二人,今日能夠相識,並能夠一見如故實屬難得,共飲此杯如何?”柳玉峰端起了酒杯,他想了想,接著說:“你我二人今日結識實在難得,但我想,可否在酒過三巡之後切磋幾招功夫,點到為止?”陳鴻誠端起酒杯,笑著回答道:“好,請!”二人舉杯同飲。湖邊,二人相對而立。米夕站著不遠處看著,剛剛陳鴻誠吩咐過他,他二人比試未分出勝負之前,不要上前打擾。陳鴻誠打開了手中的一把小巧的鐵折扇,柳玉峰從背後拿住一隻笛子,再一拉,從中又露出一截來,再把它接上,這樣就變成了一隻長笛,一會兒米夕隻見陣陣風影衣衫飄動。他看不清二人的招式,他們的動作很快,二人的掌風幾乎都是貼麵而過,衣衫不時飄動,拳腳是進退有度,不知道打了多久,陳鴻誠的鐵扇點到了柳玉峰的右手手指上,隻聽到柳玉峰的長笛“啪”的一聲,跌落在地上,他後退數步。二人停了下來,聽不清他們又說些什麼,柳玉峰把長笛拆開來又重新收好。米夕跑上前,叫了聲“公子”,然後就站到了一邊,陳鴻誠點了點頭。柳玉峰說:“想不到鴻誠兄有如此有力的掌風和指力,玉峰拜服!”陳鴻誠說:“隻是略快一點罷了,剛剛那一招我折扇的力道已被你的長笛化解了三層,你我二人的內力其實不相上下。”柳玉峰說:“鴻誠你太自謙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日玉峰甘拜下風。”陳鴻誠笑著說:“玉峰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所謂勝者為兄,日後你我二人就以兄弟相稱如何?”柳玉峰也笑著答應道:“好。”陳鴻誠從腰帶間取下一隻白色的小物件遞給劉玉峰,說道:“玉峰,你我初見本該慢慢相敘,但因我家中有事稍後就要趕回京城的家中,今日隻能匆匆一別。日後玉峰可到京城歸雲居一聚,他日我也必到梅花山莊做客。這是我的隨身之物,也算是留個信物,玉峰務必收下。”劉玉峰接過一看,隻見一條栩栩如生的銀色小魚鑲嵌在一塊乳白色的玉佩之上,翻過來,背麵的花紋中間刻著一個“雲”字。柳玉峰立刻將它收入懷中,對陳鴻誠說:“你我必有重逢之時,大哥所贈之物,玉峰一定好好珍藏!”柳玉峰也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瓶子遞給陳鴻誠,說:“大哥,這是我梅花山莊自製的鎖靈冷香丸可治金瘡解百毒,大哥可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陳鴻誠接過鎖靈冷香丸,微笑著說:“多謝賢弟相贈,今日一別,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