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霜雪,棠城外,十二輕騎踏雪而去,消失在茫茫雪景中。
常林小心翼翼抖了下衣袖,將肩上的落雪抖落,下意識地看向身側。
年輕的帝王有些畏冷,暖裘加身,坐在送客亭內,目光悠遠,仿佛透過天際,能看到絕塵而去的十二輕騎。
尚未完全張開的五官,還留有一分青嫩之意,和五年前的模樣,雖有變化,但卻相差不多。
那年,數年的奪嫡之爭落下帷幕,原太子蕭長京自絕於宗人府,二皇子貶為庶人。三皇子四皇子,一個外放到了荊州,一個外放到了冀州。
那年,生性多疑的枂帝,在處置了數位皇子後,想起宮內還有個最小的兒子,喚常林帶著五皇子蕭長歌去了書房。
常林還記得那一天,也是今日這般,下著大雪。看到五皇子的時候,他正臥在暖榻上,看著宮內的下人聚在屋內吃‘火鍋’。
不過,那次書房的見麵,也隻是匆匆一麵。隻是在那之後,枂帝對五皇子多了一些在意,也僅僅隻是一絲而已。
其後,枂帝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宮內紛爭愈發嚴重,二皇子母妃瑜妃投毒欲害枂帝被查,誅九族,三皇子四皇子母妃,盡皆遣送到荊州及冀州。
新錦一十八載,枂帝病重,喚玥太後入殿,下旨傳位五皇子蕭長歌,在其成年前,玥太後垂簾聽政,又起任首輔徐致晟為百官之首。
玥太後出身定國侯府,掌天下十萬兵馬,徐致晟文名傳天下,有治國之才。至此,盡管三皇子四皇子心有不甘,也隻能受了封王旨意。
五皇子蕭長歌,在所有人意料不及中,成了蕭元帝。
蕭元帝守孝三年,玥太後垂簾聽政,諸事過問首輔徐致晟,再及玥太後,王權一分為二。
三載光陰而過,朝堂上,玥太後逐漸勢微,首輔徐致晟把持朝政,民間漸有首輔獨攬朝政,破壞朝綱言論。
或有人言,徐致晟欲奪權,挾天子而號天下。
這三年裏,年輕的帝王卻好似置身事外,就如當年從書房走出時一般。常林總覺得,這位年輕的帝王,和他人有所不同。
在這之前,常林以為,這位年輕的蕭元帝,許是平庸,又許是無能為力。可今日,當看到那十二輕騎的時候,常林又覺得自己想錯了。
這位年輕的帝王,也許早有謀算?
可斜眼一看,常林又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
五年時間,這位年輕的帝王隻是張開了一些,盡管有太傅在授課,卻也看不到一絲帝王該有的王者之氣。
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臉色凍的有些微紅,看上去好似一名俊俏的少年郎一般。
看他如此模樣,當真有很深心機?
亭外白雪飄落,蕭長歌將手中的暖爐握緊了些許,收回目光輕顏一笑,“常林,在想什麼?”
隻因至今都捉摸不透這位年輕帝王的性子,常林還是有所畏懼的,慌忙拱手做輯,“回陛下,老奴想著這天愈發冷了,怕凍著您呢。”
“這天確實愈發冷了,想必傅傑此刻正頭疼呢。”
蕭長歌一笑,接而道:“聽人說,他現在就守著那幾裏地,連家都不回了。”
常林沒敢接著蕭長歌的話語,傅傑是前不久上任的工部侍郎,也是元帝為數不多直接起任的官員。剛才那話,從元帝長歌口中說出來是打趣,從他口中說出來,便是不敬了。
說來也怪,這位年輕的帝王,對吏部官員幹涉極少,卻對工部很是關心,這幾年,關注最多的,竟是民生之計。
“常林。”
心思飄遠之際,被蕭長歌這麼一喚,常林嚇了一跳,小心看去,“老奴在。”
蕭長歌倒也沒注意到常林的走神,隻是眺望遠方,“這一片原野,叫什麼?”
常林捉摸不透帝王的心思,隻能據實回答,“回陛下,民間通常稱其‘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