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初呆呆地望著白衣旋舞戛然而止的玉宸,不覺得目瞪口呆,笛音已止,長笛卻還兀自停在唇畔,忘了收回。竹笛一端那一段殷紅的纓絡,在夜風的鼓蕩下,悠然輕旋,就像蓮初那一顆搖曳的心,停不下來……
玉宸黑如墨玉的眸子也靜靜停落在蓮初的頰上,望著她從竹笛之上懸起的紅唇,望著她因為吹笛用力而微微飛紅的麵頰,望著那一段悠然搖曳的大紅纓絡,心中似有柔柔的琴弦被夜風吹動,叮咚,叮——咚……
嘩——水榭之中驀然爆出的掌聲,驚醒了如墮夢中的兩個人。仿佛一段魔法被打破,兩個人勉力從對方視線中抽身而退,卻恍惚之間仿佛失重,一種空蕩悠悠拂亂了心神……
蓮初的頰上又是一紅。這段突然爆出的掌聲才讓她驚覺,天地之間本不止他們二人,還有那麼多旁觀的人——他們之前的一舉一動,那四眸定定的凝視一定已經映入了數十雙旁觀者的眼中!
而這偌大的水榭之中,靜雲是蓮初唯一認識的人,盡管蓮初之前說過要兩個人在閬仙苑之中各走各路,但是在這樣尷尬的時刻,蓮初仍不免本能地回首在人群之中去尋找靜雲的影子——並不是求得他的幫助,卻隻想看看他的表情……
“酒來!——”
卻沒等蓮初成功的找到靜雲的身影,身旁的玉宸忽地又是狂性大發,揚聲呼喚紅衣的舞女,同樣再次托上之前的白玉酒杯與琉璃酒盞。
玉宸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捏住蓮初的下頜,強迫蓮初回眸迎住他的目光,“很久沒有這麼暢快過了,很久沒有聽到過這麼清越的笛聲!小綰思,我之前竟然低估了你!來來來,陪我喝上一杯!我要你——陪我同醉!”
或許是之前的笛音劍舞的確配合得妙到毫巔,所以蓮初的心中也不覺對玉宸有了欣賞之意;也或許是初來乍到的拘謹漸退,蓮初性子裏的豪爽也漸漸地顯露了出來,總之蓮初主動拿起托盤之中的琉璃酒盞——
啪!蓮初剛剛握入手中的琉璃酒盞卻被玉宸一揚手打落地上,跌了個粉碎!點點琉璃碎花迸入月色水影,仿佛一串細碎的星光,顆顆閃耀。
下人們連忙上來收拾琉璃碎片,玉宸卻一把捉住了蓮初的手,將自己慣用的那一支白玉酒杯塞入了蓮初的指間,“那酒盞,不配你!用這支酒杯!此酒杯乃是和田無瑕白玉雕琢而成,溫潤細膩,最宜飲酒,入口更綿……”
或許蓮初與玉宸本人並未在意,但是周遭的人們,包括靜雲都是微微地一怔。
凡是這閬仙苑中的常客,無人不知玉宸素來飲酒隻用自己這支白玉杯,更是從來沒有將此杯與人共享過……玉郎看似曠達輕狂,但是他骨子裏一直有一種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高潔氣質,所以人們便也自然接受了這白玉酒杯與它的主人一同,成為人間第一品,沒想到在今日,這個玉宸第一次見麵的蓮初竟然能夠有幸用到這支被披上了神秘光環的白玉酒杯!
人群之中,水榭角落裏,紫衣的靜雲望著遠處的一切,不由得神色一黯。月色篩入池水,再經由池水反射入水榭,恰好映上靜雲亮紫色的袍,隻見一片幽光瀲灩,他投向前方的眸子也是串串紫光飛射……
玉宸與蓮初,竟然會是這般地投緣……對於靜雲而言,這既是情理之中,卻也又在意料之外。看來,蓮初與玉宸之間的這一場糾纏,定然不是一件輕易可解之事了——之前一直高叫著要將竹笛還給玉宸的蓮初,此時不但忘了還笛之事,甚至更是呆呆地望著玉宸,渾然忘了她手裏還捏著那支竹笛,渾然忘了她千裏迢迢從西域回鶻來到大宋汴京所為何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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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怔在玉宸黑玉一般幽深寧靜的凝視裏,蓮初不由自主地接過了玉宸遞過來的白玉酒杯,並且在玉宸幽如古潭一般的凝視中,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地將白玉杯中碧綠的酒液仰首倒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