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我掙紮著醒來，腦海裏唯一殘存的畫麵就是範蠡悲傷的表情。我記得他抱著我的身體淚如雨下，我記得他捧著我的臉一遍遍吻我的唇，我記得他憤怒的扯著我的手讓我離開…我痛苦的閉上眼睛，他所有的，哭的笑的難過的悲傷的，交織成一片混雜，我竟然不能從這些碎片裏確定他是否喝下了那杯酒。
“你醒了？”
一個溫和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我慢慢地抬起頭，一個陌生的身影站在我的床邊。
“你是誰？這是哪裏？”我看著這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打量起自己周圍的房間，極簡但是有條的布置，多了許多王宮沒有的溫暖，幹淨的桌上擺著木製的檀香爐，緩緩散發著讓人安然的香味，就像這位老婆婆身上的氣息一樣自然。
“姑娘，你體內的毒還沒有散盡，還是好好休息吧。”她看著我，花白的頭發慈祥的麵容，還有微微弓起的身體，看起來已經很大年紀了。
“毒？什麼毒？”我奇怪的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也隨著顫抖：“那莪菱散本身就是一味毒藥，況且姑娘沒有加入藥引。”
“什麼意思？”我詫異的直起身，鄭旦姐姐隻告訴我莪菱散會讓人忘情，可是她沒有說這是毒藥啊，而且我明明依照她的吩咐加入了自己血作為藥引，又怎麼會中毒呢。
那個老婆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說：“加了你血的莪菱散確實能讓範蠡斷情絕愛，但是又怎能讓你也忘記他呢？這世間哪有什麼忘情的丹藥，隻不過把一個人的痛苦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罷了吧。”
她頓了頓，有些無奈的看著我：“你讓自己飽受相思之苦，何苦還服下這麼狠毒的藥物呢？我現在也隻能以茱萸為浴驅散你皮膚表麵的寒氣，再加入春曉的血解你體內的陰寒，但是你自身體弱，又屬純陰，所以這莪菱散的毒，還要你自己慢慢調理，才能完全根除啊。”
我被她的一番話弄暈了頭，唯有一點卻聽得格外明白。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緊張的問：“你的意思是，範蠡，已經喝下了莪菱散…忘了我，對嗎？”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挪著步子坐近我的身邊，掖了掖被角，語重心長的說：“姑娘，你不是一般人，就應該明白這是命中注定的結局，就不要再這麼折磨自己了。這是你自己做得選擇，怪不得任何人啊。”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不停的呢喃著，用力把被子向上拽了拽，隻覺得周身的溫度全部散去，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體支撐著失去思考能力的我。一股陰冷的寒氣從腹部傳上來，幾乎凍結了我的心跳，我控製不了，開始不停的打戰，連牙齒深深咬破了嘴唇也不覺得痛，隻有麻麻的血液灌滿了嘴巴。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坐在床邊的老婆婆覺察出了異樣，著急的問我。
“冷…”我渾身發抖，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感覺一陣眩暈，接著瞳孔無限放大，視線也開始模糊，好像自己的意識都要開始消散。一片朦朧中，我看到那個老婆婆緊張的站了起來，朝外麵大聲喊了一句：“快把藥拿進來。”門被推開了，一個女子端著碗急急得走了過來。
“把她扶起來，把這碗藥喂下去。”
我隱約聽見耳邊的聲音，然後有人小心的攬過我的肩膀，將我靠在她的身上，用柔軟的絲帕擦了擦我嘴上的血跡，把溫熱的液體緩緩送入了我的口中。難聞的草藥順著喉嚨流下去，很快便驅散了身體裏寒冷的氣流，我長舒了一口氣，麻痹的心髒又開始了跳動。
“謝謝。”慢慢的躺下去，我躲進被子裏，虛弱的朝著剛剛喂我服藥的女子道謝。
“沒事的。”她聽到我的聲音，回過身來，淺淺的一笑。我微微抬了抬眼皮，看著不遠處那個纖弱的影子，一身素白的輕紗，掩蓋著她略顯單薄的身段，簡單的雲鬃梳在腦後，發髻上沒有一點華麗的裝飾。我順著烏黑的發絲看下去，一雙盈盈的眼睛正直直的望著我，那雪白的肌膚絕色的容顏，分明是我熟悉的麵孔…
是王後！
我瞪大了眼睛，她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