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這一天,是齊國宮中自新皇登基以來最熱鬧歡慶的一日。
尤其是含香閣,張燈結彩如同新人成親一般的華麗壯觀,成群結隊的宮女和小太監捧著如意八大件,金銀絲帛奔走在皇宮的各個角落,為近月來最得寵的衛夫人慶生賀壽。就連隻有中宮生辰才需要進宮朝賀的大臣和夫人也都破例接到了璞賢召見的聖旨,備了厚厚的禮品從崇順門進了皇城。
陽平行宮的荷花果然不失所望的在這一日開了滿滿的一滿湖,陽光灑下來籠罩在湖邊,一圈一圈的漣漪被采荷的侍女撐著的小船激蕩開來,四下散去,如同一副美麗讓人炫目的圖畫般美不勝收。
衛滿君喜笑顏開的拉著璞賢的手臂,站在湖邊最高最寬的一塊巨石上麵望著來來往往的采荷侍女和滿湖的碧潭荷花笑得動人不已。
眾人望見此幕不禁交頭接耳一陣唏噓,皇上如此寵愛衛夫人,竟然以中宮皇後才能有的禮待珍視對之,如此盛大的宴會隻是為一嬪妃慶生賀壽,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怕是不好的征兆。
唯有以五夫人之尊與貴妃喬禧如、昭儀邵家墨和華儀鄭浣嬈站於第一排的秦賦親眼看見了璞賢望向太後,唇邊一抹得意的譏笑,那並不屬於今日的主角衛滿君。
這一夜,齊國的皇宮在整整一日的歡愉之後迎來了一場不小的春雨。
西苑方才開了滿樹的桃花,經過風吹雨淋便是悄無聲息的落了一地。
晚清在起夜的時候繞了一圈經過長廊來到阮宛珂的房門前麵,見燈還是微微的亮著,就呼喚了一聲“阮姐姐”,然後輕輕的推門走了進去。
阮宛珂坐在床頭正望著窗子外麵光禿禿的枝頭發呆,一聽見腳步聲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
晚清披了一件麻布的粉色長袍,樣式也都是多年前的老花樣了,其實她在得寵的時候受到的各種賞賜委實不少,隻是進了冷宮這樣的地方,不能還如從前為寵妃的時候那樣風光惹眼,也是冷宮荒涼,無意打扮了。這樣的低調謙卑最是能夠保住平安的辦法。
阮宛珂見是晚清心中一緊,不禁暗自感慨著皇宮裏麵的人心難料,君恩流水。
“阮姐姐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下?可是身子不舒服?”
“今兒是什麼大日子麼?我怎麼聽皇宮裏吹吹打打了一整日,現在還能隱約聽見唱歌的聲音,好像是在慶祝什麼呢。”
晚清苦笑一聲,也許是屋子裏麵太涼,更或者是心裏太冷,她不自覺的拉了拉衣服裹緊自己的身子。
“姐姐不知道,今兒是四月十一,原本不是什麼舉國歡慶的大日子,可卻比什麼大日子都重要,因為是衛夫人的生辰。”
阮宛珂心中一動,眉宇緊鎖。
“衛夫人?區區一個夫人而已,既不是五夫人之尊的顯赫,又不是什麼芳儀美人的地位,怎麼過一個生辰而已,卻弄得這樣人盡皆知?”
“阮姐姐有所不知,衛夫人是皇上登基剛剛兩個月的時候舉辦的大選秀由江南司物官員進獻的秀女,我因為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被關進了西苑,所以並沒有親眼見到過這位衛夫人,不過宮裏向來是人雲亦雲,流言紛紛的是非之地,哪裏會有什麼秘密呢?早就有人把衛夫人的事情傳了個天翻地覆。”
她說罷凝眸想了許久,“我隻記得她並非美貌出眾的妃嬪,比不得宮中如今的秦貴儀和蘇美人,隻是傳說衛夫人不用熏香沐浴就能與生俱來自帶一身鮮花香氣,且這香氣並不真的是尋常鮮花和秘製香料的俗氣香味,而是一種經過無數次混合才能有的稀罕的味道,讓人聞上去不會刺鼻而是如癡如醉飄飄欲仙,難怪皇上會那麼鬼迷心竅似的寵愛她呢,還親自賜名含香閣給她居住。姐姐可知含香閣的來頭?”
阮宛珂搖頭,“不曾聽過。”
“這含香閣本名叫做如意殿,是先帝最寵愛的孝佳貴妃的宮殿,皇上若不是對衛夫人喜愛有加,是絕對不會將這宮殿賜給她居住的,衛夫人的得寵讓宮中所有的美貌妃子都驚訝不已,尤其是一向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喬貴妃,衛夫人的攝魂舞更是驚動朝野,連太後也為此憂心忡忡,生怕她會迷惑了皇上斷送了大齊的江山基業,可見衛夫人是如何的盛寵不衰了。”
阮宛珂早在楚國的時候就聽說過有一種來自於西域的傳入中國的舞蹈,觀舞者會因起舞者的舞姿而迷惑心智從而被人所用,且在醒來之後全然不知,本以為是無所事事的人編造出來在茶餘飯後之後解解悶子的無稽之談,沒想到竟然在齊國這樣威嚴的皇家聖地得到確有其事的驗證了。
阮宛珂站起身走到窗子前麵,歎氣般的口吻說道。
“今天是衛夫人的生辰麼?她果真幸福,能因為一個生辰而得到皇上大赦天下普天同慶的旨意。”
璞賢,煙雨樓之中的白衣男子,那對我回眸一笑的翩翩玉公子,可是你麼?你為一女子使整座皇城喜慶洋溢,你可知四月十一日,也是我,不遠千裏從楚國來到齊國充當棋子的公主,我的十八歲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