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齊鳴,天下舉悲。
縞素掛滿了華晉城,長街寞寞,山水戚戚。
將士無一不身披喪服,鞍馬白蹄,槍茅白帔。自崇順門乘馬進入,沿街皆是喪白垂報,再無半點姹紫嫣紅。
宮人白裙,宦官白頂,十二上兵三旗武將悲慟不已。
浩浩蕩蕩得白靈長隊緩緩從長街駛過,宮人自發立於兩側,將士脫盔卸甲跪於道邊,哀戚之聲不絕於耳,響徹雲霄。
璞賢居高臨下站於昭仁殿的台階上,胸前一枚白色縞素喪花格外奪人眼目。
這一天是昭王璞儀屍棺回朝的日子。
晉元年332年三月十八日,文臣檄文,武侍跪迎,千裏哀鳥啼鳴,萬裏素白無垠。
璞儀西征塞北,一連十一場戰役無不取勝,胡人歸降,班師回朝,卻在西北關外入境路遇埋伏,璞儀戰馬受驚,一路狂奔,人馬深陷沼澤,蔣衡帶領的玄機部七十二精兵以箭齊射,璞儀身中八十三箭,失血而亡。
和睦在王府裏聽得昭王凱旋而歸得消息本是欣喜萬分,卻在下一刻得知昭王為國捐軀,受驚暈厥。
果兒嚇得跑進宮裏請了太醫,忙手忙腳到了晚上和睦才醒過來,她似是做了一個長長的、痛不欲生得夢,醒來時臉上還掛著淚痕,她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而是伸手拉過果兒,嘴唇蒼白顫抖著,果兒瞧她這副模樣不禁淚水奪眶而出。
“王妃娘娘,您千萬保重身子,王爺已去,人死不能複生,咱們活著的唯有節哀順變才能讓王爺安息啊。”
果兒愈說哭得愈厲害,她已看不出和睦從前的歡顏了,昔時無憂無慮的少女,一夜之間蒼老了下來,她鬢間的秀發,竟瞬間白了許多。
“你說要我保重身子,可我如何甘心……齊王昏庸,他竟泯滅良心殺害自己的親弟弟,手足之情蕩然無存,他怎配為帝王?”
“王妃!”
果兒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嚇得登時捂住她的嘴。
“王妃娘娘,您怎麼忘了,這是在昭王府,既然皇上早就對王爺有了戒備之心,隻怕這昭王府內也不安全,難保會有宮中的眼線,您千萬慎言。”
和睦閉上雙目,自唇邊扯起一絲冷笑。帝王無情,當真如此。
漢帝寵愛薄姬,因戚夫人入宮而冷落十幾年的****相守,她臨終前得到的也不過是那畢生摯愛的男人一瞬間的回眸,這便是皇家的情與恨,璞賢賜死妃嬪,以王妃做籌碼要挾親弟弟退位,這喪盡天良的帝王,又豈會可憐昭王府自此的破碎?
”果兒,王爺的屍棺,幾時回府?“
”回王妃娘娘的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自皇宮到王府,若是腳力慢些的,大抵一個時辰,抬棺的是八位同王爺浴血奮戰生死與共的士兵,必是趕著將王爺送回王府以求安息的,想來用不了一個時辰,王妃娘娘安心等著就是。“
和睦聽罷以手臂用力撐起身體,果兒大駭,慌忙過去扶她,”王妃娘娘這是要做什麼?您身子還虛弱,起不來床的。“
和睦似是沒有聽見一般,她拂開果兒的手,強撐著下了床榻,果兒見實在拗不過她,也隻好順從她的固執性子,蹲下身為和睦將鞋穿好,又自衣席上拾了件長袍給她裹住身子,在殿堂外麵配藥方的太醫聽見了內室有動靜,正欲敲門詢問,卻見門一開,果兒攙扶著和睦走了出來,太醫大驚,立時上前兩步。
”王妃娘娘,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怎能下床走動呢,您雖然隻是昏厥了過去,微臣卻給娘娘診脈診出了別的病,您素愛騎馬射箭,冬日狩獵導致體質虛寒,若不好好的調養隻怕留下了病根,再想治愈便是難事了。“
和睦咬著牙,冷冷的看了那太醫一眼,”齊國宮中之人皆是道貌岸然,沒有一個是長著人心的,你們皇帝連親手足尚且能殘忍謀害,我不過一個燕國來的郡主罷了,我豈能敢相信你們會真心救我?既是礙著我燕國勢力不得不真心救我,我寧可死,也不同齊國狼心狗肺的人同流合汙,以免你們的髒手汙了我的清白!“
和睦說罷目不斜視揚長而去,幾名太醫雖然挨了一通罵,卻也深知昭王之死是宮闈密事,因為蹊蹺故而不得昭告天下,隻在齊國宮內發喪,且喪期僅僅持續了半日而已便遷回了昭王府,可見璞賢對於昭王之死是多麼的諱莫如深,昭王為人忠厚純孝,齊國眾人有口皆碑,那太醫隻覺和睦身為側王妃卻是難得的烈性貞潔女子,更加惋惜含冤而死的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