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莞秦淮曲,滔滔柳下音。
江南煙雨四月天,人間桃李盛源泉。
在魏國秦淮河畔,每逢四月份便是賽龍舟、飲花酒的日子,自船上遙遙望去,粉衣新秀,桃紅柳綠,揚梨飄搖,煙花繁梓。
天下四方皆雲:“寧杭西湖驚四海,蘇揚秦淮豔京都。”,便正是這秀比天堂的時節了。
元晗的龍舟漸漸駛靠岸邊,襲人沁心的香氣飄飄而來,他不禁精神大好,一隊秦淮花女捧了彩燈緩緩迎上來,行禮,灑彩花,歌舞齊歡。
孟含樂緊隨其後自鳳船上走下,身後跟著一眾妃嬪,鄭鸞兒瞧著那鶯歌燕舞緹緹縈瑩的豔麗女子,不禁氣惱,她不屑一顧的別過頭去,自喉中擠出一聲冷哼。
“不就是花街柳巷的紅塵妓女麼,還給她們起了個新名號,什麼秦淮龍女,也不怕風大刮了舌頭麼。”
“如此年輕貌美,龍女之名自然當之無愧,鄭夫人在深宮之內居著,又怎知這秦淮龍女是從魏國蘇揚千百名女子之中千挑萬選出來的,最是容貌出眾的,絲毫不遜於宮中妃嬪。”
“繡花枕頭,傻子花瓶,這些宮中從來都不缺少,魏王出了東宮進西宮,看也看膩了,何必跑到這兒看這些庸脂俗粉。”
鄭鸞兒反駁了孟含樂的話,心中不免痛快了幾分,她昂首上了岸,經宮人的引侍進了含春園。
孟含樂回頭衝著古兒使了一個眼色,古兒立時心領神會,頷首退了下去。
含春園坐落於秦淮河盤花樓東南方向,東麵可望見河畔,南麵可飲翠林,一年四季煙波綠堤,雨霧朦朧,甚是醉人心意。
日久年深,這塊寶地便成了有名的煙花之地,富人顯貴,才子文人,大多聚集在此,品茗風花雪月,暢談天上人間,是為風靡一時。
這”含春園“三字是元晗初建魏國之時親筆提名的,他本也隻是想附庸風雅一番,不想卻因與王後名諱同字而被紛傳魏王王後伉儷情深,成為經久不衰的榜樣佳話。
林紫衣坐在最末一位,卻能最是清楚的望見這三個鍍銀大字,不禁笑道。
”魏王筆力渾厚,可見書法深有功底,想必也是習武所致的內力,可這樣蒼勁驚人的筆鋒,竟寫出“含春園”這樣風月唯美之詞,非但不顯突兀,卻也相得益彰。“
元晗抬頭觀望,也笑,”朕與王後,卻也因這含春園三個字,做了一回百姓眼中的神仙眷侶了。“
”魏王怎麼不將這秦淮街上的亭台樓閣全都題名刻字?王後一向賢德,自然也願意與大家分享,魏王何不將妃嬪名諱全用來命名,既是風月佳話,理應人人有份。“
鄭鸞兒笑著站起身,向元晗敬了一杯酒,她一向不勝酒力,才一杯下肚,便已粉麵含春,兩頰緋紅了,倒是也嬌媚動人。
元晗見她如此,打趣道,“旁人便也先算了,朕來時瞧著那些秦淮龍女站著的花廳頗有幾分韻味,不如朕便以鸞兒之名題刻,喚作醉鸞台吧。”
鄭鸞兒不禁笑得更加動人,她斜倚在梨木鳳儀之上,一雙瀲灩的桃花目春水蕩漾。
“如此說來,醉鸞台,倒真是比含春園還要令人拍手稱奇呢,魏王雖為武藝精絕之人,可論起人世詩情來,卻比尋常酸腐的詩人還要底蘊非常呢。”
“詩人文士最愛賣弄才學,所成文句大多辭藻華美卻毫無深刻意蘊,品讀一番索然無味,隻覺順口順眼罷了,正如美人空有美貌卻無氣韻也是枉然徒勞,魏王含春園隻聽便覺春意盎然、如沐春風,醉鸞台想必更是傾倒天下人之心了。”
阿西苓也笑著附和了一番,孟含樂端起桌上的酒杯,側過身子敬了元晗一杯,放下時不經意看了一眼本是慕央卻空著的座位,惋惜了一句。
“可惜慕美人已有近五個月的身孕,否則若是慕美人能來,這未央宮當真更有幾分滋味。”
元晗目光望向前方水波粼粼的湖麵,一群年輕女子彩裙涼帽,手握花草,正在劃舟追逐嬉鬧,他不禁多望了一眼,正在凝眸出神之際,一陣悅耳的琴音飄飄蕩蕩自對岸傳來,眾人也都在霎那間停止了玩笑嬉戲,屏息靜氣傾聽這世間難得一聞的天籟之曲。
那琴聲愈來愈近,元晗慢慢站起身,不經意瞥見湖麵深處,多了一條飄蕩的小船,紫杉藍水,幽幽之意,那船頭卻隻有一把古箏,琴音悠揚不絕於耳,卻看不見彈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