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晉國宮凝煙一笑傾梓都(1 / 2)

淡淡雲華,疏影斑駁,澗水深深梓都啼。

清風遐邇,馬蹄蕭蕭,蒼穹碧海一笑空。

一輛馬車飛奔於碧幽小路,那麼急促。

冷宮。

這是晉國宮內唯一不曾有陽光明媚的地方。

淺淡的天際,低垂的瓦簷,還有那於山水之間淺輒黯然站立的女子。

白鐘走下馬車,緩步移過去,那女子一襲紫衣,倚欄憑窗,恍惚間他似是看到了多年前的白瑾瀾,幽幽一笑淺顰醉,淡淡一眸傾城色。

那女子聞聽腳步聲悄然回眸,下一刻唇角泛起一絲笑意,他驚覺,收回目光,白瑾瀾已死,她的屍骨已成黃土浮塵,掩埋進晉國後宮的曆史中,這女子,是凝煙。

他失落,抬腳走入殿內,一室旖旎的檀香,讓他不禁蹙眉皺鼻,這香氣,卻很怪異。

凝煙並未說話,而是一個閃身靠近白鐘,輕輕貼住了他的身子,頭仰上去,吻住他的唇,他一驚,卻僵住了,驀然感覺到一枚藥丸似的東西被她的舌尖送進了自己口中,他反應過來,用力推開她,詫異的目光拂過她臉龐,不可置信。

“這屋子裏,香氣太重,我怕你醉了。便聽不清我說什麼。”

凝煙笑著,將目光移向窗子外,寂寞參天的梧桐在秋意中蒼涼的搖擺,黃昏的晚霞,今日竟如此盛開似火。

“白鐘,你可知,多年前,你與白瑾瀾在白城湖畔放開那彩燈的一夜,對岸飄過的粉燈,是誰的麼?”

白鐘眸子一緊,搖頭。

“是我的。”

凝煙倏地轉身,一抹神光蒼涼既然。

“君眸盼梓妾,妾立君之岸。”

白鐘身子一凜,不禁向後退去,他扶住門前的燭台,勉強站住。

“你隻以為,隻有白瑾瀾才會這一句詩麼?這本是我讓她教我的。在你愛上她之前,我便已時刻銘記了。”

凝煙低眸,忽而一行清淚落下,模糊了一室旖旎溫情。

“我本不該是白瑾瀾的侍女,我並非無姓,我也姓白,隻是我母親,一名花樓的妓女,她的女兒如何能成為赫赫大家白府的千金呢。”

她說著便笑了,自嘲的,不甘的,傷痛的。

“我不認命,白府上上下下,將白瑾瀾看作掌上明珠,而我呢?我永遠見不得光。”

凝煙說著將袖口挽起,解下圍著的絲巾,一個陡然驚目的“賤”字,暴露在空中,刺痛心扉。

“白瑾瀾的母親知道了我是白府落在外的女兒, 她私下對我用刑,將這字刻在我腕上,她說我是賤女生的女兒,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她回眸,淚光閃爍。

“你可知刀刻在肉上血肉模糊間的痛麼?我卻已忘了,白府內****為奴為婢的日子,將我的知覺早已淹沒了。白鐘,為什麼白瑾瀾什麼都有,而我卻什麼也沒有。”

“因為你不如她善良,她可以舍命救我,而你卻害了她,將你視為姐妹的人。”

“救你?”

凝煙笑了,那含在眸中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亂了她的年華。

”你可是說在白城崖澗那一次麼?寒雪凜然,刺骨冰凍。你為了采那朵開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雪蓮,卻失足跌在崖下,那將你一步一步背回山中竹屋的,豈是她?“

白鐘錯愕,他望著凝煙,許久許久,”是……你?“

凝煙苦笑,她分明知道,那雪蓮所贈的不會是自己,世間奇珍皆是白瑾瀾的,何時輪到自己?可她無法控製,這****如同穿腸的毒藥,每一分每一秒皆是煎熬,她看著白鐘滾下崖澗,破敗的衣裳,血跡斑斑的臂膀,她隻恨自己不能代替他痛,他昏迷,他便用盡所有力氣將他背回竹屋,為他擦拭、換衣、熬藥,那三天兩夜,雖然苦,卻是她畢生再不曾得到過的寧靜。她甚至自私的想,若是白鐘就此昏迷不醒,是否自己便可以陪他地老天荒。

他在一個清晨醒來,第一眼便看見了擺在床頭的雪蓮,凝煙不知去向,唯有桌上一張信箋,那是凝煙模仿白瑾瀾的筆跡,為他留下的。

沒有人知道,瘦弱如她,在百米高的懸崖,怎樣吃盡了苦頭,摘下那朵雪蓮,她隻為白鐘一笑,他知,白鐘隻為瑾瀾一笑。

若是凝煙,讓你失落,不如瑾瀾,得你難免之歡。

自此,白鐘便以為,白瑾瀾奮不顧身救了自己,情意更甚。而凝煙,她隻能默默吞下,心如刀絞。

胸口忽地一陣翻湧,腳下虛浮一軟,朝前跌移了幾步,便從門前的石階跌了下去,白鐘立即上前,接住即將倒下的凝煙,隨她一起跌坐在地上,垂首,望著她唇角溢出的鮮紅血漬,心內一驚,驀然憶及方才口中的一枚藥丸,他黯然。

“方才你給我的……”

“是解藥。”

凝煙笑著,“我點了蝕骨香,若你沒有那藥,便是我現在這般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