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三天的大雨終於在這一日清早停了下來。
阮宛珂換了一襲嬌嫩的紫色垂紗,拾了一把掃帚,隨著那些在院子中打掃的宮人一同忙碌。
一名侍女見狀立時嚇住了,慌忙跑進殿裏請了掌宮的婢女婉荷出來,婉荷不明所以,才一出了殿門正看見彎腰俯身自己灑掃的阮宛珂,登時嚇了一驚。
“玉姬姑娘,您這是做什麼?”
婉荷說著便疾步走過去,奪下她手裏的掃帚。
“姑娘是主子,奴婢們這樣多哪裏需要姑娘親自動手,若是讓王上看見了豈非不給奴婢們活路?”
阮宛珂笑著,看著婉荷將那掃帚遞給旁人。
“我不過這幾日覺得身子愈發懶了,若是再不撿些活兒做,隻怕要更倦怠,況且不是什麼重活,我也做得來。我在冷宮時受的苦遠遠多過這個。”
婉荷聽了不免訝然。
“姑娘在冷宮待過?那樣苦寒的地方,姑娘金枝玉葉,怎能忍受?”
“若是到了那樣的地步,再如何金枝玉葉也要放下了。”
阮宛珂笑著,想起從前亦是感慨萬千。
“我第一次入齊國,便是在冷宮逃出來的,後來又被白玉送進了魏國,寒宮罪婢的日子我記憶猶新,也是在哪兒,因為綠霓,我知道了皇宮多麼殘酷冷漠。”
“白玉?”
婉荷一愣,恍惚想起這名字阮宛珂剛醒來的那一個早晨提及過,卻記不清是誰,便蹙眉問了一句。
阮宛珂隻笑不語,她若是說昔年的碧秀山隱居風雅人士白玉便是今時天聖國君臨天下的王上,豈非要將婉荷嚇得更甚?
“你方才說,若是被你們王上看見了你們偷懶,便不讓你們活命了麼?”
婉荷抿唇一笑,“王上英明神武,民間紛紛說天下唯有齊王璞賢和魏王元晗方能做一統江山的帝王,可是在咱們天聖國,這話卻沒有百姓和士兵會認同,因為在這裏,人們都隻將王上看作得天神派遣來拯救蒼生的。”
“天神?天聖國也信奉西域坊間流傳的神論麼?”
婉荷搖頭,卻仍是掩不住的笑意。
“那倒不是,雖然天聖國有一半將士是西域來的,可也入鄉隨俗,頗有中原的儀製,不過大家覺得,西域與中原,雖然自互相知曉那一日便互不往來,可也有許多是中原人該學習的,王上請了西域的將士為入選皇室的王公貴族將論西域神法,為的也是杜絕中原一些殘忍的封建。”
阮宛珂聽罷覺得白玉果真有幾分明君的做派,璞賢自登基以來便想著一統天下做唯一的霸主,自然在許多對百姓的事上有所懈怠,而得民心者得天下是白玉成為天聖國王上的第一件事,自然民之所想,白玉果然有智慧,更有心計。
“你們王上在朝廷和民間似是很有威望?”
“那是自然,王上是世間少見的明君聖主。治軍嚴整,為人寬仁,嚴於律己,勵精圖治,所有曆史上有名的君主最得民心的品性咱們王上都做到了,單單選妃這一事,若非前朝大臣聯合進諫,隻怕王上除了一個已故的純星王後,再不打算招納嬪妃了。”
阮宛珂聽罷心內一動,原來選妃並非出自白玉心中所願,隻是為了掩住前朝的悠悠之口罷了。
她沉默下來,兀自盯著那一地殘花落葉,這幾日的雨真大,才開了不多時的牡丹和月季,竟一夜之間便紛紛簌簌的落了大半。
她抬起頭,忽而聽見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門便被推開,一個小奴才跑了進來,四下一陣打量,目光最後停在阮宛珂的臉上,又仔細瞧了瞧她的穿著打扮,還是猶豫著拿不準主意,婉荷伸出手指著他,語氣淩厲了一些。
”哪裏來的奴才,這樣不懂規矩,若是王上看見了,還能留下你的腦袋?這紫衣服的是玉姬姑娘,你連瞧主子的眼力見兒也沒有,哪個人將你打發來伺候的?“
“婉荷!”
阮宛珂一聲責備之氣止住了婉荷的叫罵,那小奴才嚇了一跳,慌忙撲通一聲跪下,頭不住的磕在地上。
”婉荷姐姐恕罪,奴才有眼不識珠,得罪了玉姬主子,婉荷姐姐罵的是,謝姐姐賜教。“
阮宛珂低頭看著那小奴才,年紀輕輕,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也是白白淨淨的,唯獨瘦了些,在皇宮裏,瘦的奴才得寵的主子總是不願意用的,雖然胖的奴才免不了背地偷嘴吃,可也證明機靈有福氣,後宮女子向來迷信,以為整個宮裏都富富態態的,才是保住榮寵長久的說法。
”你先起來,不必跪著,在齊國我是皇後,在天聖國,你們喚我不過是個姑娘,何必行如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