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靖元年334年一月初二,天聖國舉兵犯齊國西南原是楚國邊境,璞賢派兵三萬大舉迎敵,七日殘敗回還。
同月十三,齊國今年冬季最大的一場冬雪徹夜不息。
阮宛珂和嫣然圍在宮殿內的巨大暖爐旁,司務府將黑炭換成了該是皇後儀製的金炭,室內溫暖如春。
“娘娘,司務府不知怎的,皇上雖然自娘娘那一次拒絕後仍舊不曾來咱們宮裏,可是司務府的人卻不曾再克扣咱們宮裏的份例,竟然又換回了金炭,不知是否有上麵的授意?”
阮宛珂抿唇不語,她是清楚的,宮中如今除了自己貴為皇後,便隻能是皇上的授意才會讓司務府如此聽命順從,隻是她卻不知璞賢為何時陰時晴,而他又是否還為著那些流言紛擾而懷疑自己。
“娘娘一會子洗漱完畢可還抄詩詞麼?”
嫣然起身將幾塊金炭填入爐子裏,又蓋上爐蓋,阮宛珂也站起來走到桌案後麵坐下,一連一個多月不曾出走宮門,這兩日卻跑了許多地方,倒是也勞累了,她低頭兀自抄著詩詞,不想甄宓就還是如此才華橫溢滿腹詩書的女子,女子向來空有美貌最是輕佻,唯有腹有詩書氣自華,反而令人過目不忘。
不知過了多久,嫣然的聲音忽然自門外響起,隱約似是聽到什麼“請安”之類的說辭,她抬起頭正欲起身出門看看,嫣然卻腳步匆匆的進了來。
“娘娘,皇上到了。”
阮宛珂抿唇低眉,一晃許久不見,心也靜如止水,若是今晚一見,隻怕再難平複,她張口,幽幽道。
“回稟皇上,我身子不適,不宜麵聖,請他恕罪。”
“朕豈是因你身子不適不宜麵聖而恕罪,你卻是欺君,這罪如何恕得?”
阮宛珂話音未落,便被那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來的璞賢打斷,嫣然一愣,匆匆拜了禮,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阮宛珂也不抬頭,隻是有條不紊的抄著詩詞,仍是漠不關心之感。
“皇上既是要治臣妾的罪,便隨皇上隆恩,隻是容臣妾將這最後的一段抄完,也算沒有遺憾了。”
璞賢默不作聲的看著阮宛珂,她極少這樣專注,既是侍寢或是同他說什麼話,也總是走心,不知究竟想著什麼,而此時此刻她低眉不語靜靜抄著詩詞,細發輕垂,薄唇微抿,卻是說不出的清雅動人。
璞賢耐心最好,大約足足有半柱香的時辰,阮宛珂說是抄完最後一段,卻足足又抄了兩頁,方才伸了一個懶腰停下手中的筆。
“讓皇上久等了。”
阮宛珂站起身繞過那桌案,站在璞賢麵前,仍是低著頭。
“皇上發落就是,門外侍衛成群,隨時待命。”
“你就如此想要朕發落你麼?”
阮宛珂不語,微微搖頭。
“若是臣妾欺君,自然不是臣妾想與不想,而是皇上怪與不怪。”
“朕不怪你。”
璞賢說罷幽幽的吐了口氣,“你可願抬起頭來看一看朕?”
阮宛珂身子微微一顫,她慢慢抬起頭,眼臉卻還是垂著。
”你果真不願與朕再見,那一晚你讓嫣然帶給朕的話,與其相看兩厭,不如徹底不見。看來你確是如此所想。“
”並非臣妾如此決絕,而是皇上讓臣妾不知再如何麵對聖顏。“
一語既出,忽而滿室沉默寂然,璞賢負手而立,心內百感交集。
幾時,他竟同她如此疏遠,一句話便是一句難以愈合的傷疤,久而久之勾在心上,血肉模糊,也就再不敢去觸碰。
”你不請朕坐下喝杯茶麼?“
阮宛珂回過神思,徑直走到軟席前,側身坐上去,璞賢淺淺一笑,更多無奈,卻也暗自慶幸她不曾找借口趕自己離開。
嫣然守在門口,裏麵說話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她吩咐侍女沏了茶,又敲門端上來,卻不曾急著走,而是站在一側道。
”皇上容稟,雖然皇後娘娘上次婉拒皇上來,卻更多為著那大雪寒冷怕傷及皇上龍體,司務府給鳳珂宮的都是黑炭,不及兩位五夫人那裏的金炭暖和,故而娘娘才托奴婢將皇上請走。“
璞賢一邊飲茶一邊抬眼看著嫣然,忽而笑了。
”難怪你家主子如此喜歡你,你的確機靈,既說著讓朕愛聽的話,還將委屈訴了。朕聽說了你家主子這一月以來受的委屈,早已吩咐司務府按照皇後儀製供應鳳珂宮,一樣不許少,向來司務府的奴才必也照著做了。“
嫣然俯首點頭,看了阮宛珂一眼,便退了出去。
”皇上原來都知道臣妾受的委屈,隻是為了考驗臣妾可曾挨得住這苦,故而冷待鳳珂宮上下麼?“
璞賢一愣,“朕並非故意為之,而是你,你無緣無故去了一趟天聖國,不管因為什麼,齊國宮內流言遍地,許多不堪入耳之語紛紛傳至朕的耳畔,闔宮對你這皇後多少質疑之辭,朕不曾告知你,可是若還一如既往那般寵愛信任你,闔宮更會有如何的言論你可清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