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欣然生長的時候,他卻走了。
今天,太陽也沒有來過。不到枝枯葉萎,可時光裏再沒有了他。
沒有去告別,是因為怕聽到生命如綠玉墜地的破裂聲。是因為不忍看到,他被一個儀式封存在塵世之外。
他是媒體的同行,也是我的朋友。不惑之年的人,困於病中隻數月,就匆匆走了。太快,太倉促,來不及過完今春。
不到油盡燈枯時,他生命的火就被風熄滅了。留下藤蔓般的哀傷,爬滿親人和朋友的心頭。這是春革一樣,拔都拔不盡的疼痛啊。從此,現世的牽牽繞繞,剪得藕絲不連;從此,眾裏尋他,尋遍凡塵,那人卻靈魂飄在雲深處。
其實,他還逼真地存在。在親緣裏,在友情中。有朋友在電話那頭,哽咽著說:記得他說話的聲音;記得他喜歡穿的紅夾克;記得他和氣地笑著的樣子。雖然,悲痛一波一波,襲上心尖,恍若天寒地凍時。可就這樣吧,讓我們記得他生動的樣子,就像沒有過今天的葬禮。
從來都是,從來都無法回避——另一個世界離我們太近,隻隔著一張削薄的黃紙。還時時開著一扇漆黑的大門,讓一些下滑的生命,迷失其中。那扇漆黑的門,是天下生靈共同的終端。每一天過去,實質上,我們的腳步就離它又近了一寸。膽怯也好,無畏也好,驚慌失措也好,塵緣也都會有收尾的時候。既然,生命沒有想象的那麼浩蕩,那麼巨構。活著的,便如陌上梔子,淡雅,素潔,與人芳香吧。
流年轉換,隻有生與死,是連綿不斷的。能平靜活到衰老的那天,在夕陽裏,看到生命的花瓣,輕輕的落了一地,那是怎樣巨大的幸福?
不知那邊的天,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樣灰蒙蒙的?一個善良的人過去了,那邊的天色也會清朗些吧?那邊的陌上,也該花開成片了;所有至愛親朋的淚滴,都化成了花葉上亮晶晶的露珠,隻為讓他緩緩而歸。
不舍的,不舍的……寫下這些文字,眼睛已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