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七年端午日的黎明前,武功將軍徐殿煬在朝庭值夜歸來,走到朝陽門大街,急見從不遠處小巷中跑出一人,身後有幾個人吆喝著追出來。他認定是盜賊作案,上前拉開架式,就要擒拿此人。
逃跑的人見路被擋住,心中一驚,借月光認清攔路的是徐殿煬後,忙拉下麵紗,低聲求他阻擋一下追趕的人。借徐殿煬一愣神的工夫,他緊跑幾步,鑽進旁邊一條小巷逃走了。
徐殿煬認識這位求助者,知道他叫戴亙,是當今皇上的三弟、淳親王綿愷的近身侍衛。他正疑惑戴亙半夜有何公幹,見追趕的幾個人跑近了,顧不得多想,大喝一聲擋住了路。追趕的人見一個武官攔路,不敢硬闖。正猶豫間,一位男子挽扶著一個女人哭喊著追了上來。
聽這對夫妻說他們剛滿月的兒子被人偷走,徐殿煬猛地想到,剛才戴亙懷中抱著一個包裹,包裹內好似有嬰兒哭聲。想到戴亙的身份,他不便說自己認識偷孩子的人,問了這夫妻姓名和住處,急忙轉身去追戴亙,然而,尋到天明,也沒有找到戴亙的身影。
追趕戴亙的人中,有人認識徐殿煬,這天早飯後,丟孩子的夫妻經指點來到徐殿煬府中,二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徐殿煬幫助尋回孩子。徐殿煬心中懊惱,好容易勸走這對夫妻,硬著頭皮去淳親王府找戴亙,誰知到了王府,門上卻傳來話來,說戴亙出遠門探親去了。
從淳親王府回來,天已過了午時。徐殿煬正獨自喝著悶酒,忽聽家人來報,說他的同鄉好友任浩求見,他聽了“啊呀”一聲,急步出門迎接。
任浩是徐殿煬少年時的夥伴,如今在朝陽門裏一個大戶人家做私墊先生,聽說徐殿煬調回京師,幾次要設酒為他接風。徐殿煬不好抹朋友的麵子,約定今中午去他家相聚,不想遇到偷孩子的事,煩惱中忘記了約定。
徐殿煬將任浩請進客廳,再三賠禮。為了說明自己失約的原因,就將早上的事說了。沒想到他剛把話說完,任浩連連擺手說:“徐兄,此事萬萬不可再講。”他低聲說出一番話來,徐殿煬聽罷一下子呆住了。
原來任浩施教的這家大戶,是淳親王一位福晉的娘家。淳親王年過三十沒有子女,心中十分著急。這位福晉幾次回家求父母秘密為她抱養一個兒子。二十幾天前,任浩的主人聽說西鄰的夫妻生了一個兒子,親自去送了喜禮看了嬰兒,如今看來,他們要偷孩子是蓄謀已久的事了。
徐殿煬想了個主意,說要去拜見淳親王,討回嬰兒,他願尋遍四鄉,另為王府抱養一個兒子。任浩聽了他的話,搖搖頭說:“不可,不可,你這一去有凶無吉。”見徐殿煬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說:“皇家最重尊嚴,親王府既然暗中抱去嬰兒,就決不會承認此事,你登門去討嬰兒,必落個辱沒皇室尊嚴的罪名。何況淳親王得知你了解他的醜事,還會放你活著出府嗎?”他的話剛說完,老院公捧著一個小盒走了進來,說:“剛才有人將這錦盒送到府門,說讓我親手交給將軍。”徐殿煬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見盒內裝有金銀,還有一張紙條,上寫“謝相助,請慎言”六個字。他知道這是戴亙送來的,狠狠地罵了一句,把紙條摔在桌上。
任浩拿過紙條看了,低聲說:“徐兄,我知你為人耿直,但此事絕不是你能解決的。不如將這些金銀送給丟孩子的夫妻,表示一下同情,也算自慰自心吧。”徐殿煬長歎一聲,說:“事已至此,隻好這樣了。”他拿上錦盒,同任浩一起出了門,走到朝陽門大街,根據任浩的指點,一個人慢慢走進小巷。不想,到了丟孩子的這家門口,眼前的慘象把他驚呆了。
原來,這戶人家幾代單傳。老太太年輕守寡,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兒子,娶了媳婦後多年才生了這個孩子。孩子被盜走,老太太痛不欲生,哭了整整一天。氣恨之下剛剛撞牆而死。幾個領居正在幫助安排靈床,屋裏亂成一鍋粥。
徐殿煬自從乾隆五十八年考取武狀元入仕以來,三十餘載光明磊落,從未做過對不住良心的事。眼看著一個好好的人家被害成這樣,徐殿煬義奮填膺。他猛地想到,戴亙既能盜去孩子,自己也可以去把孩子抱回來。王府既重尊嚴二字,諒他們也不好來此吵鬧。他打定了主意,把錦盒交給這對夫妻,囑咐他倆今夜三更後在門外等他,就匆匆回府了。
三更時分,徐殿煬換了緊身衣服,悄悄地出了府門。他沿著小巷來到淳親王府的後院外,聽聽四處沒有動靜,躍身上牆,輕輕跳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