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芙清不知自己是怎麼一路跌跌撞撞追過來的,好不容易支撐著來到承安殿,她手扶內殿門框,眼前的這道門檻無論如何也沒有氣力再邁過去。
殿內人影來回晃動,她仔細地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是被人群阻擋,她什麼也看不到。
淵……,你怎麼樣了?不要嚇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心髒突突直跳,她隻覺腦袋一片空白,周遭的什麼聲音全都聽不到了。
茫然地杵在這裏,在心中不斷譴責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內的人終於少了許多,宮女內侍相繼退下,她一眼就看到躺在龍榻上的男子。
他還醒著,臉色慘白如紙,那把她刺下去的匕首已被拔出,上了名貴的止血藥粉,現已被層層布帶包裹。
即使傷得這般重,他還在勉強伸手撫著榻前正啜泣女子的發,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再說他無事,不讓那個女子擔心之類的話語。
衛芙清什麼也聽不見,可是這一幕就已真真切切地告訴她,祁淵這一生最愛、最在乎的到底是誰!
衛芙清一眨不眨地看著,腳下忽然一軟,她險些跌倒,多虧手還扶著門邊,這才沒讓自己狼狽到失了身份。
眼睛泛酸,卻怎麼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來,或許,她的淚早已在以往每個想他的夜裏流盡了。
每個夢裏,都有他當年對她遙舉酒杯,淡然而笑的溫文模樣,隻是夢醒後,淚水早已濕了枕巾。
剛剛他對她說的那最後一句話還在耳邊環繞,字字如針,紮的她鮮血淋淋,體無完膚。
欠你的,朕還了!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嗬嗬——,還了!他這是在以命相還嗎?
衛芙清忽然間懂了,祁淵是故意擋刀的,他知道如果不把他們之間這根相連的線給斬斷,往後會有更多牽扯而出的麻煩。
他為了瑤柯,親自劃下與她的界限,從此以後,她在那個男人的心中再無半點位置!
其實她早該明白,祁淵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她動過情,哪怕是一絲都沒有。
是她自私地欺騙自己不願承認,這麼久了,利用他對自己的愧疚之情,進而開始越來越得寸進尺的索取。
索取他的關注,索取他的情,甚至想要索取他的心……
她誤把他的這顆報恩之心,當成了對自己的愛慕之情,所以一旦他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另外愛上了別的女子,她才會氣憤地忍無可忍。
用盡各種手段試圖將這個一直對她關懷備至的男人重新給奪回來,可是她還是輸了,輸在了她高估了自己在那個男人心中的位置。
然而現在,夢該醒了。
今生今世,那個男人都不會愛上自己,他的眼裏始終隻有一個人,隻是那個人卻並不是她。
從他狠心斬斷這根情線後,她如若再認不清事實,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她是肱股之臣的後人,有著尊貴的身份,不須依附任何人而活,沒有他,或許她會過得更好。
不再看那人一眼,衛芙清提起精神,默然轉身離開了此處。
離去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對過去點滴的舍棄,掃去眼前的陰霾,她看到的前方是一片明朗的風景。
既已無緣,何須再念!
衛芙清走了,她一個人默然離開了皇宮,離開了隱都。
當暗中隨行的白衣武士全都閃現跪倒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看向天際長長呼吸了口空氣,伸手入袖,把那塊統領這些武士命運的玉牌狠狠丟在了遠處。
玉牌碎裂,從此以後,這些人便可以恢複自由身,再也沒有了束縛。
“走吧,各自散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以後,你們的命隻歸你們自己決定。”
灑脫而去,留下這些人目送著她孤身一步步地登上了高山,纖瘦的身影最終被林木吞沒。
當她跪在庵堂前,靜慈師太問她是否真的已經做好準備,放下塵世的一切,潛心在此修行的時候,衛芙清毫不猶豫地點下了頭。
塵世太多煩憂,為財、為計、為生、為情,她看透了,隻想讓自己的餘生在青燈古佛下度過,算是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