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農村,每個村子裏都有個類似精神領袖的人物。但凡鄰裏間有糾葛了,夫妻間吵架鬧離婚了,孩子不孝順打爹罵娘了,這個時候受傷害的一方就會找到這個人來處理事情。原來霸氣的,打人的,偷漢子的在這個領袖麵前都會幻化出原形,聽其處罰和擺布。
有這樣人物的村屯往往都是一方的富裕村屯,因為這樣領袖的存在,沒誰能抵擋得了團結的力量。即使鄉政府在分配任務或攤派一些事情的時候,也一定會或多或少的考慮到這一點兒。
能成為一個村屯的領袖,那這個人應該是具備以下幾點中的某一點:第一,自己家是最富裕的,又能不計個人得失帶領大多數人致富的,所謂經濟決定一切;第二,村裏的老住戶,七大姑八大姨的大家族裏,出來一個人品超高尚,仁義名聞鄉裏的人物,所謂人品決定一切;第三,十裏八鄉有名的彪悍,能打,家裏兄弟多,誰不服就修理誰的人物,所謂武力決定一切。
在東北的鄉村裏,官職的高低永遠是沒價值的。在這樣一個嫉惡如仇的區域內,官職越高被冷落排擠的可能性越大。類似老村長這樣,村長和精神領袖兼而有之的人物,在二狼口村,乃至永泰鄉都是少有的人物。
老村長死了,這半年來,二狼口村的一切事情是以於大龍的決定而馬首是瞻的。大家都見識過於大龍的手段,一塊小石子打死特警的人物,誰敢去招惹呢?
於大龍很享受,張家李家求自己辦事的那種孫子模樣,很享受,自己去處理那些貌似糾紛實則雞毛蒜皮的家長裏短。半年來,於大龍習慣了,於二龍和村裏的所有人也都習慣了,這也是為什麼全村人那麼排斥新村長到來的主要原因。
但當於大龍人間蒸發般消失的時候,於二龍和村裏的所有人都亂了。
三千戶的大村,近萬人的村屯,哪一天還不出點兒爭執呢?以往老村長喜歡耐心勸誡,擺事實講道理,最後矛盾的雙方都歡天喜地感恩戴德的離開。於大龍處理事情粗暴,一切以自己的是非觀為標準,半年來留下了果斷的美名。
但現在麻煩了,於大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一天一夜,二狼口村就像突然有人闖進村屯擄掠一樣,亂成一鍋粥。
“李寡婦搞破鞋被打斷了腿,現在還躺在家裏哼哼,打人者卻來找於大龍評理!”
“王瘸子家的母豬被鄰居要死,王瘸子一家抬了一口棺材堵住鄰居家的大門要求賠償!”
“小二黑要和小百花結婚,結果卻發現兩人是沒出三伏的姑表親,床都上了,萬一畸形怎麼辦?小百花要墮胎,小二黑威脅要跳井,兩家人來找於大龍拿主意,但於大龍不在!”
“周家蓋新房子,下水的屋簷過了界,鄰居一定要周家把房子拆了,否則就一年給兩千元的下水費……”
在於大龍消失的一天裏,於二龍的腿跑斷了,家裏的兩條中華煙發光了,但事情一件都沒解決。二狼口村的村民很憤怒,為什麼你於大龍玩消失,你人消失,電話怎麼也聯係不上呢?
風言風語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的蔓延。因為不滿,於大龍以往的一些不是,一些錯誤已經開始在二狼口的三姑六婆口中流傳。
“二哥,我和羅玉成找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找不到大哥啊!”於三鳳找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垂頭喪氣的回來,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抱怨。
“大哥也真是,怎麼把電話關機了呢!”羅玉成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但還是把疑問留在了心底。對羅玉成來講,於大龍萬一出了意外,那自己就自由了。
“誰知道呢!昨晚大約就這個時候,他說出去辦點兒事情,也沒說不回來啊!但現在都一天一夜了,還是不見蹤影,我擔心會出事情啊!”於二龍眉頭緊鎖,狠狠的抽著香煙說道。
“要不我們報警吧!”於三鳳急得眼圈紅紅,聲音哽咽的建議道。
“報警也要七十二小時才可以,現在才一天一夜,人家不受理的!再說,我們報警,警察那群犢子會賣力嗎?”於二龍不是沒想過,但去年暴動,哥哥打死了特警,最後按意外處理了,於大龍免予追究刑事責任,但警察內部會對於家沒氣嗎?
“二哥說的對!沒報警,我們最多找不到人,萬一出了意外,我們就隻能認了。如果我們真報警,我就怕到時候警察趁機查出大哥的一些違法違紀的事情,隻怕那時候,可能人沒找到,家裏的這點兒家當也被抄沒了!”羅玉成冷著臉,嚴肅的說道。
“那可怎麼辦啊,快想想辦法啊!嗚嗚嗚嗚————”於三鳳趴在炕上急的蹬腳,大聲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