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使節出去挑戰,薩拉森人毫不遲疑的應戰,雙方再次擺開陣型廝殺在一起。教導團照例在陣線薄弱處列陣兜底,禁軍也在大家都精疲力盡的時候衝上去破陣。前線的士兵們可能以為禁軍的目的是爭取勝利並因而士氣大振,我卻很清楚,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鑿穿陣型或者擊殺敵方主將什麼的,而僅僅隻是盡可能多的殺傷敵人而已。
不過,這一次,沒有第二波刺殺者了,我們也就不必再參戰了。
今天,似乎是覺得帝國軍隊應該已經餘力不足,薩拉森人堅持得比往常久了一會兒,但最後仍舊主動撤退了。
這一次,我沒有跟著皇帝直接回營,而是帶著跟班和首領們留下來,看著帝國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打掃戰場。
搶救本方傷員,給敵方傷員補刀,收集仍舊可用和可修複的盔甲武器,回收完全損毀的作為材料,焚燒死者屍體,回收戰友屍體……
直到最後,所有事物都處理完畢,士兵們將戰友的骨灰分裝成罐,貼上死者的名字,運回大營,打掃戰場的工作才算完成。然而,因為死者太多,不可能單獨為每一名士兵火葬,所以實際上是一次性對一群人火化,然後分裝的。
回到大營之後,我再次被皇帝叫了過去。
大帳裏,除了禁軍首領、三個軍團長、情報主管和物資主管外,又多了一名軍團長——這就是皇帝計劃裏用來奠定勝局的最後一個軍團了。
看到我進來,皇帝就對我擺了擺手:“啊,巴德爾小子,看完啦,有什麼心得嗎?”
“希望盡快結束吧。”
“哦?”皇帝挑起眉毛,瞪大眼睛看著我,“這還真是出乎意料啊,你真的是個北地人嗎,巴德爾小子。”
對於這樣的問題,我沒有回答。
對於那些不曾經曆過戰爭的人而言,戰爭大概是極為熱血和浪漫的吧。勇氣、毅力、犧牲、勝利、榮譽,乃至名望權柄和財富,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就算一個人因為心地善良而反對戰爭,他的理由大概也無非是傷痛、死亡、離別、破壞這些想當然而且老掉牙的迂腐之詞。
但是,我的厭倦,和這些都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北地,我恐怕根本不會厭倦戰爭,反而會很期待。在那種幾十數百人規模的戰鬥中,三五個武藝出眾的武士就足以左右戰局,而我可以預見,我就是那樣的武士。
而在這邊,當數萬人的軍隊廝殺在一起的時候,整件事就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單純的消耗。武器、盾牌、頭盔、鎧甲、標槍、箭矢、傷藥、口糧、新兵、老兵,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單純的消耗品,被擺在戰場上,一點兒一點兒的損耗幹淨。
沒有什麼勇士破陣,沒有什麼智將定計,沒有什麼勢如破竹,沒有什麼酣暢淋漓。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就好像兩個沒有要害的壯漢拿著牙簽互戳,彼此放血,直到其中的一個徹底堅持不住而倒下。
這樣的戰爭,就算是歐登大神,恐怕也完全喜歡不起來吧。就算最後我們,不,是帝國,贏了,他又能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