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時,以李漢超為關南巡檢使捍北虜,與兵三千而已,然其齊州賦稅最多,乃以為齊州防禦使,悉與一州之賦,俾之養士。而漢超武人,所為多不法。久之,關南百姓詣闕訟漢超貸民錢不還及掠其女以為妾。太祖召百姓入見便殿,賜以酒食慰勞之,徐問曰:“自漢超在關南,契丹入寇者幾 ? ”百姓 ( 二字一作對 ) 曰:“無也。”太祖曰:“往時契丹入寇,邊將不能禦,河北之民,歲遭劫虜,汝於此時能保全其貲財婦女乎 ? 今漢超所取,孰與契丹之多 ? ”又問訟女者曰:“汝家幾女,所嫁何人 ? ”百姓具以對。太祖曰:“然則所嫁皆村夫也。若漢超者,吾之貴臣也,以愛汝女則取之,得之必不使失所,與其嫁村夫,孰若處漢超家富貴 ! ”於是百姓皆感悅而去。太祖使人語漢超曰:“汝須錢何不告我,而取於民乎 ! ”乃賜以銀數百兩,曰:“汝自還之,使其感汝也。”漢超感泣,誓以死報。
仁宗萬機之暇,無所玩好,惟親翰墨,而飛白尤為神妙。凡飛白以點畫象物形,而點最難工。至和中,有書待詔李唐卿撰飛白三百點以進,自謂窮盡物象,上亦頗佳之,乃特為“清淨”二字以之,其六點尤為奇絕,又出三百點外。
仁宗聖性恭儉。至和二年春,不豫,兩府大臣日至寢閣問聖體,見上器服簡質,用素漆唾壺盂子,素瓷盞進藥,禦榻上衾褥皆黃袘,色已故暗,宮人遽取新衾覆其上,亦黃袘也。然外人無知者,惟兩府侍疾,因 ( 一作因侍疾 ) 見之爾。
陳康肅公 ( 堯谘 ) 善射,當世無雙,公亦以此自矜。嚐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 ? 吾射不亦精乎 ? ”翁曰:“無他,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 ! ”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 ( 一作而入 ) 錢不濕,因曰:“我亦無他,惟手熟爾。”康肅笑而遣之。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斲輪”者何異。
至和初,陳恭公罷相,而並用文、富二公。 ( 彥博弼 ) 正衙宣麻之際,上遣小黃門 ( 一有三輩二字 ) 密於百官班中聽其論議,而二公久有人望,一旦複用,朝士往往相賀。黃門俱奏,上大悅。餘時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垂拱殿,上問:“新除彥博等,外議如何 ? ”餘以朝士相賀為對。上曰:“自古 ( 二字一作古者 ) 人君用人,或以夢卜,苟不知人,當從人望,夢卜豈足憑耶 ! ”故餘作《文公批答》雲:“永惟商周之所記,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用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語也。
王元之在翰林,嚐草夏州李繼遷製,繼遷送潤筆物數倍於常,然用啟頭書送, ( 一作遂 ) 拒而不納。蓋惜事體也。近時舍人院草製,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必遣院子詣門催索,而當送者往往不磅。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皆恬然不以為怪也。
內中舊有玉石三清真像,初在真遊殿。既而大內火,遂遷於玉清昭應宮。已而玉清又大火,又遷於洞真。洞真又火,又遷於上清。上清又炎,皆焚蕩無孑遺,遂 ( 一有又字 ) 遷於景靈。而宮司道官相與惶恐,上言:“真像所至輒火,景靈必不免,願遷 ( 二字一作乞移 ) 他所。”遂遷於集禧宮迎祥池水心殿。而都人謂之“行火真君”也。
丁文簡公 ( 度 ) 罷參知政事,為紫宸殿學士,即文明殿學士也。文明本有大學士,為宰相兼職,又有學士,為諸學士之首。後以“文明”者,真宗諡號也,遂更曰紫宸。近世學士,皆以殿名為官稱,如端明、資政是也。丁既受命,遂稱曰丁紫宸。議者又謂紫宸之號非人臣之所宜稱,遽更曰觀文。觀文是隋煬帝殿名,理宜避之,蓋當時不知。然則朝廷之事 ( 一作士 ) 不可以不學也。
王冀公 ( 欽若 ) 罷參知政事,而真宗眷遇之意未衰,特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時寇萊公在中書,定其班位依雜學士,在翰林學士下。冀公因訴於上曰:“臣自學士拜參知政事,今無罪而罷,班反在下,是貶也。”真宗為特加 ( 一作置 ) 大學士,班在翰林學士上。其寵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