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未來,就是不停到來的現在。而遠方,就是持續在退後的眼前。在相對坐標裏,你前進,他就後退……
這種關係,就像我和堇。
好久不見堇了。我幾乎每隔幾秒就得偷瞄一次右手邊,才能確認現在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堇。因為與她再次並肩而坐的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
對於曾經交往了四年的堇來說,即使她再恨我,我也無法忘懷她曾經帶給我的幸福。
“你現在過得還不錯吧?”
我轉頭看看堇,現在的她還是像從前一樣,仿佛走到哪裏身上都帶著光,能夠讓空氣的亮度自動趨於飽和。
“我當然要過得比從前好。”堇倔強的下頜描繪著倔強的線條,像不讓我繞過的好望角。
“你說恨我這件事,看來是真的。”堇的反應讓我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堇不置可否地把頭撇開,說:“壬成走了,現在的我們也不再是20歲的小毛頭。看在壬成的麵子上,讓我們一起和平地去送壬成最後一程吧。”
提起壬成的名字讓我有些激動,但那其中悲傷的成分經過接到消息後這幾天不斷地稀釋,已有些淡然。
壬成死亡的原因,是血癌。
一。
壬成家經營的魷魚羹在長濱一帶小有名氣。我們抵達目的地時,他們店裏的座位坐了八成,滿滿都是慕名而來的食客。
我和堇向壬成的媽媽打招呼,他媽媽一認出我們就立即露出既哀傷又欣慰的神情。她急忙脫下身上的圍裙,招待我們往店麵的後方走去。
“真是不好意思,李媽媽,壬成病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否則……我們一定會來,會來……探望他。”跟在壬成母親單薄的身影之後,我試圖表達我的歉意和哀悼之情。
以前在念書的時候,我利用暑假帶堇一起到台東來找壬成玩,那時我們就曾來這裏叨擾借住過。他媽媽煮的魷魚羹加上特製的辣椒醬,我在嚐第一口的時候就無可挽回地喜歡上了。
“是阿成交代,一定要等他的事都處理好之後才找你們來,因為他不希望你們看到他不好的樣子……你們肯跑這一趟,阿成知道了一定很開心,沒有關係啦。”
壬成媽媽笑起來時,圓圓的臉有壬成的影子,我看著看著越發地感傷起來。上過香,我和堇靜靜待在壬成房間裏,一句話都沒說。
二。
我們在大一開學的第一堂課,就十分有緣地一起成為班上最晚到的三個學生。
那時根本不熟的我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椅子上,下課後就一起溜掉了。我們之間的緣分,就是從那時逃課之後一起跑去吃刨冰為起點,開始交纏,直至密不可分,再到分崩離析。
我和壬成都從外地來台北念書,同住在學校男生宿舍,堇則是在台北長大的。
由於都喜歡玩計算機,所以我和壬成花了很多時間在BBS上,而和堇出去溜達的時間,才是我們哥兒倆難得不與計算機為伍的空當。沒有交通工具的她總愛叫我和壬成輪流充當她的司機,兩輛摩托車,三個人,開學不到半年,班上其他同學的名字都還叫不全,我們卻已經把學校附近幾乎跑遍,最遠還曾經跑到平溪去放天燈。
大三那年,壬成出來競選係代表,我和堇義無反顧地充當他最賣力的助選員。後來壬成順利當選,而我也和堇在那時開始交往。我還記得當我把我和堇的事對壬成說的時候,他極度不爽地用手勒住我脖子,怪我暗度陳倉太不夠意思。
我們的熱戀一直維持到大四。之後我忙著打工賺錢,反倒是決定要考研究所的壬成和堇常一起到圖書館念書,於是我們三人的決裂也在那時埋下伏筆。
大學畢業後我入伍,堇和壬成都考上本係的研究所,還是同一個指導教授。我從不懷疑壬成和堇之間的關係,我還總是在寫給壬成的信裏叫他好好照顧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