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蕭宇將目光整個兒放到陸航的臉上，有些咄咄逼人地打量他：“你真喜歡石紹傑嗎，你是可憐他還是想要……高考那件事我可都聽說過了。”
陸航並不逃避他的眼睛，甚至在他把“高考”這兩個字清晰地講出來的時候。
“你想要喜歡他，久了便成了一種心理暗示。然後你就覺得自己是真喜歡他。這好比是父母對待一個非常普通的孩子，不斷地跟他說，‘你是個天才’。之後那孩子便真的以為自己就是個天才了。但事實是什麼？事實是那孩子根本不是什麼天才，隻是一個無藥可救的傻瓜而已。”
寶石紅的液體中盈著一些碎碎的光，陸航突然感到有些暈眩。胃部隱隱作痛。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這些話是說給你自己聽的吧。”
“嗬嗬，你可以好好考慮。我弟弟那傻小子可還沒死心啊。我們還是有可能成為一家人的。”蕭宇一口氣將杯中酒都飲盡。“至於那家夥，放心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話語的後半截成了一串輕浮地笑，陸航想都沒想地回了句“放屁。”就甩門走了。
之後的幾分鍾裏，蕭宇因為陸大班長那句曆史性的粗話笑得連拿酒杯的力氣都沒有。
這便是三天前那段前因般的相遇。陸航不否認自己在向蕭宇展示他的決定時臉上是帶著異常驕傲的表情。眉峰上揚，嘴角微翹，如果有人拿麵鏡子放到他麵前，他一定會驚訝，鏡子裏那個表情生動的人竟是自己。
蕭宇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後問他：“你真想好了？”
“有問題？”陸航反問他。
“算了，想我幫你做什麼就直說吧。趁我當誌願者的熱情還在。你可要感謝萬能的和諧社會啊！”
陸航隻是把計劃簡單地描述了一遍，蕭宇很快地應承下來。掛斷電話後，他走到空落落的臥室中央，臉上生動表情已經蕩然無存。
石紹傑當初從家裏出來時，他心裏不是沒有觸動。隻不過那時候他自信地以為即便不走這一步，他還是可以得到想要的生活。即便不付出一些血淋淋的代價，那些所謂的幸福還是可以被緊緊握在手裏。隻因為，他覺得他和石紹傑之間的波折已經夠了，那些或悲或喜的過往，以及那漫長的六年。這些已經夠了，可是上天好像還不滿足，它樂意看見人們在尋覓幸福這一路上掙紮的樣子，它沉醉在血跡斑斑的人們在這一路上彌漫的血腥味道裏。
陸航正在去石紹傑學校的路上，他的心裏有些東西滿滿地仿佛就要溢出來。他腦子裏所想的隻是對於失去了重要親人的石紹傑來講，自己會是個必須的存在。必須到就好像這秋日裏難得的陽光那樣，讓人想起自己曾是從夏天裏走過來的。
當看見那個熟悉的房間裏一成不變的擺設時，他幾乎都要為自己的決定喝彩。陸航有時覺得自己是自私的，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想不到石紹傑竟能做出那樣的決定。他選擇了回家。陸航在聽到他的這句話時就在想，這會不會也是他最終的選擇。
石紹傑打開客廳的燈，將手裏差不多風幹的雨衣擱在玄關處。進臥室找換洗的衣服之前，他抬頭注意了一下客廳牆上的掛鍾，最近才換過一次電池的鍾，正走過九點半的位置，分針稍稍偏左和時針形成一個不太自然的直角。才過了一會兒，就在他酣暢淋漓地在浴室享受熱水洗禮的時候，門外傳來掏鑰匙的聲音，果然門很快被打開了，父母的聲音透過水聲顯得不太真切，似乎這聲音裏還夾雜著笑聲。快十點了吧，站在水幕下的石紹傑想著。
從浴室出來，石紹傑甩了甩還墜著水珠的頭發將脖子上掛著的毛巾蓋在頭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在他的左手邊，男人正眯著眼點燃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