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瀾聞言大驚,忙道:“此乃小僧不善教導,實非道濟之錯,還望師兄明鑒!小僧以為,當年陸神刀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必有過人之智,求師兄惠知陸神刀住處,借他之力點化道濟,若道濟仍不能頓悟,小僧願親自將他武功廢去,錮入八角井。”
智真大師閉上佛目,略一沉吟道:“愚兄亦不願空失這等驚才絕豔之人。此法甚好,那陸神刀隱居於泰州境內馬馱沙孤山之上,你可速去,也好了卻我一樁心事。”智瀾大喜,執禮而去。來至道濟禪房,對這師兄弟三人說道:“為師今日要離山訪友,擬帶道清、道濟偕行,道衍留下司我之職,掌本寺戒律刑罰,爾等可有異議?”
三人盡皆喜形於色,連聲道:“沒有。”智瀾見道衍戀棧權位而形於外,心甚惡之。頓了一頓道:“既如此,我等即刻下山。”
師徒三人禦空而行,柔風拂麵,甚是寫意。忽聞前方慘呼聲不斷。智瀾大驚,瞬身而去,刹那已無蹤影。道清、道濟相視一眼,旋即追去。及至數裏外方見智瀾坐於斷垣頹壁之中,滿地盡是屍首,百姓有之,元兵亦有之。二人驚懼萬分,顫聲合十道:“阿彌陀佛!”
智瀾哽咽道:“可惜我晚來一步!”二人心中亦各傷悲,道清寬慰道:“師父,您已盡力,人各有命罷。”
智瀾搖頭謂二徒道:“爾等謹記,我佛慈悲,不應擅造殺業,然我輩佛門中人,生此亂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如遇傷天害理之事,爾等不妨放下清規,殺該殺之人!”二人同聲領命。智瀾微一沉吟,繼而道:“你二人心性空明,俱懷仁心。然道衍初入我門下時,尚守謙退之節。如今愈發戀權,我念他年幼,未加苛責,孰料他竟不知悔改。爾等與之相處,切宜謹慎。”
道濟聽罷,跪稟道:“師父在上,容弟子一言。道衍師兄待劣徒二人情同手足,未有絲毫欺壓,望師父明鑒。”道清亦跪下求情。
智瀾見二徒仁義,心實竊喜,愈加擔心道衍害群,心生一計,乃佯怒道:“為師自有分寸,你二人焉敢逞口舌之利,意欲強辯?可見受其害不淺,待為師回寺,便將他杖刑兩百,囚入八角井。”道濟仍欲分辯,被道清一把扯住方止。智瀾並非真欲囚禁道衍,他知道三個徒弟師兄弟情深,日後回寺必定讓道衍逃出祥符,免受刑責。此法兩全其美,一來不傷師徒之情,二來可使道清、道濟遠離道衍。
師徒三人禦空到得孤山腳下,為表敬意,步行上山。原來那孤山上尚有一座小廟,向寺僧問得陸神刀居所,三人隨即來到陸神刀住所外,隻見房門虛掩,智瀾正欲叩門,隻聽裏麵說道:“三位步伐靈動而質樸無華,當今天下能有此身法者,唯有靈山高僧,日上中天,未知三位大師是否賞臉,一同用些齋菜?”
智瀾大笑:“古人雲:‘聞弦歌而知雅意’,陸神刀之才不亞於周郎,難怪我二位師兄也為陸兄所折服,大佛頂首,四聖論武,真乃天下佳話!”
陸神刀聽得此言,疾步開門,抱拳道:“慚愧慚愧!陸某愚鈍,竟未察覺智瀾神僧駕到,有失遠迎,萬勿見怪。”
智瀾擺手道:“陸神刀見外了。”
陸神刀正欲答言,隻聽屋裏傳來清脆地一聲,如萬珠落玉盤:“唉,真無趣,日日在山上所見皆是禿驢,難得來客,竟然還是禿驢!”
陸神刀轉身喝道:“不得無禮。”回身賠笑道:“陸某膝下止此一女,過於溺愛,得罪之處,還望大師海涵。”
智瀾笑道:“令愛生性機靈,何罪之有?頂上無發謂之禿,頂下無智謂之驢。世上最笨者莫過於和尚,安得如陸神刀隱逸山林,極盡天倫之樂?令愛實是見解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