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森威爾的城堡在靜謐的夜色中維持著亙默的光芒,二樓書房中透出明亮的燈火,伊麗莎白站在書房白色橡木門前,敲響門扇,
“阿爹,我到了!”
房中傳來李墨的應聲,“是阿moon麼?進來吧!”
伊麗莎白推開房門,走進房間。這是一個充滿著東方風情的書房,窗前的白瓷香爐中燃著淡淡的安息香,靠牆而設的鬆木大書架層層疊疊,其上擺放著辛苦收集來的中國書卷。李墨執筆後立在書桌旁,一身月白色的絲綢長衫,站立姿勢如勁竹,李墨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眉目如同油畫,他的俊美是那種就算有萬千人在一起,但他隻要隨意坐在那裏,所有人第一眼就會看見,炫然帶有強烈的目光積聚性,雖然流落在遍地都是雪膚高鼻的異域,但縱是對於血統方麵最為苛刻挑剔的保守貴族,也無法否認這個東方男子身上的皎皎風度,如明月清光。
桌上鎮紙壓著的一張白紙上,題著兩句中文古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其上墨跡尚未幹涸。
伊麗莎白走到桌前,看著紙上的中國詩歌,“阿爹,你又寫中國古詩了!”一口中文,字正腔圓。
李墨低頭看了一眼道,“這是中國唐朝一首有名的古詩,名叫《靜夜思》。”李墨用的也是中文。
“這是我最愛的一首唐詩了。你出生的時候,我從這首詩裏給你取的中文名,叫做一個‘月’字。因此你的小名叫阿moon。”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伊麗莎白嫻熟的中文將這首李白的《靜夜思》完整的念了出來,
“這首《靜夜思》是一首思鄉的詩歌,阿爹,你……又想念中國了麼?”
李墨靜默了片刻,向著東方的方向而立,仰頭笑道,
“想,怎能不想。血脈是人的本能,寫在骨頭裏,磨不去,消不掉。可是,同樣的生活也是最神奇的雕刻師,將每一個人琢磨成麵目全非的模樣。我心裏也清楚的知道,就算我再思念故國,這一脈已經離開中國太久了,早就已經被歐洲同化,就算我真的能夠回到中國,隻怕也是覺得一片陌生,反倒百般不適,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外客了!”
中年男子立在房中,背影帶著一種悲涼的意味。伊麗莎白沉默的聽著,她終究一直隻是一個東西混血兒,對於奧古和遙遠的中國有著同樣的血緣親近性,無法真正理解父親的這種深沉的悲哀。
李墨沉默片刻,方平靜下來,望著麵前的次女,微笑道,“阿moon,你是我的所有子女中繼承我的東方血統最多的一位,頭發和皮膚的色澤都是如此,我也因為這個緣故在所有的孩子中最疼愛你。而你也不負我的疼愛,對於東方中國文化的學習最用心,如今的你,可以說不看容貌的話,和東方本地的閨秀沒有什麼兩樣。”
伊麗莎白嫣然笑道,
“這都是父親教導的好!”
“這可不是什麼好誇獎。”李墨愴然一笑,
“你雖然一直讓我驕傲,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東西除了討好我以外,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我雖戀慕東方文化,但我們腳下站著的土地畢竟是奧古帝國,這片土地對於燦爛的東方文化一無所知,他們講究的是另一套準則。而我對於你們兄妹來說,並不是一項好的資本。阿moon,你生性最是聰明,自當知道,如你這樣,這趟前往薩蘭說不定會受到冷遇,你……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