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鬆大學曆史學係研究辦公室。
“陳教授,你看,這是剛剛搜集來的手稿,可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一個年近花甲的眼鏡男人,接過經過特殊加工、密封在塑料袋裏的一頁紙。紙張已經很明顯地發黃,有些殘破,顯是上了年份了。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銀牆,不辨花叢那瓣香。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眼鏡教授沉吟道,邊扶了扶鏡框,“這是《采桑子》啊,哪裏不對勁了?”
“您看,頁眉上麵好像有些淺藍的印跡。”
紙張對著向窗麵,耀眼的陽光刺破了紙張裏的寧靜。一個似字還似非字的痕跡呈現在麵前。如果不細看的話,還真是難以發現。
“唔……像是一個‘依’字……”陳教授思索道。
“還不止如此!教授,您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感覺這個字有些……”
“咦?對啊,像是圓珠筆的印跡?怎麼會這樣……”
“我已經請人鑒定過,這確實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曆史了,應該是康熙年間流傳下來的沒錯,可是那個時候居然會有圓珠筆嗎?”
“這個‘依’字,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
第二天,報上刊載了這則有著驚人發現的消息,一時轟動文學和曆史研究學界。
許多人紛紛猜測,或許是那個時候的中國其實已經有圓珠筆了。內行人士和權威則認為,這裏麵一定有著驚天的秘密,研究下去說不定能取得重大的成果。
一時滿城風雨,人盡皆道。
古代文學史課上,也是對那首詞的一番“演講”。飄渺的聲音在空闊的階梯教室裏更顯得悠揚環繞,縈心不息。
許依若始終隻能淡笑。這是她早已熟稔的詞,熟稔於心。
記得這個“依”字,還是她依偎在他的懷裏親手所寫,當時隻是為了紀念那一段迷離的戀情,不料如今真實地現世了。是巧合,還是天意使然的緣分,想要將那緒淒迷冷落流於世間,為世人所銘記?依若想了許久也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三百多年了,依舊六月的天,隨時雲青青兮欲雨。
空氣也在沉重地喘息。枯燥的課業,聒耳的蟬鳴,改不了的煩躁卻又莫名平靜的心緒。手邊隻有一本書:《納蘭詞》。想詞情,意重重。
“人生若隻如初見…那我們的初見又如什麼?
你說過,情到深處即為詩,現在我念著你的詩詞,是不是就在感受你的情,你的意,你的真?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去江南,是否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我還是你的依若,你還是我的納蘭,我們相依相偎,終情一生?
……”
二樓的窗外,夾著些微雨絲的煦風不經意地吹進教室,額上的汗珠早被抹盡,可她卻沒有一絲解暑的涼意,相反地,她的心裏很沉重,很沉重。一片槐樹葉不經意間飄落進來,停在她手邊展開的書頁上,牽起了她的另一種思緒如槐葉翻飛。
假如這是楓葉的話,上麵應該會有他的心吧。隻可惜,這終究隻是一片槐樹葉,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楓葉。楓葉的血,這一輩子依若都不可能再看得到了,正如……
恍惚間,意識逐漸模糊的前一刻,風雨中又看到了他的臉,三百多年前那張淺笑盈盈、頓生春風的俊顏,溫潤如玉、脈脈含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