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廣州多風多雨。
我沿著馬路漫無目地走著,心緒像一團亂麻。父親的來信讓我感到十分內疚:病入膏肓的爺爺竟然惦記長孫沒有找到媳婦,他最大的願望是在有生之年看上未來的孫媳婦一眼,哪怕隻是張小小的照片……這讓我很為難,身處異鄉的我根本沒條件,哪個丫頭會看上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不是的我呢?然而,每每想起爺爺未能實現的願望,我心裏便不是滋味。
走著走著,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我無力地靠在路旁一棵碩大的榕樹上,獨自想著心事。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穿紅色風衣的女孩出現在我的身旁,撐一把精致的雨傘,為我遮擋住紛飛的細雨。
我一驚,假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遇到困難。能告訴我嗎?”女孩試探性地問。
“沒有”。或許出於掩飾內心的不安,我撒了謊。
“幹嘛死要麵子。說出來,也許本小姐可以幫得上忙。”女孩不依不饒。
我拗不過她,隻好實情相告,待我說明原委,她一本正經地問:“是不是為未能了卻爺爺的心願而傷心,為沒有女朋友獨自傷感?”
她的話直來直去氣得我轉身就走。沒料到她搶先一步擋住我的去路:“就這樣逃跑了嗎?”她調皮地做著鬼臉。
真讓人感到氣憤,我握緊拳頭,大聲地吼道:“你想怎地?”
“幫你。我們現在就去照相館。難道我做你的朋友還不配麼?”女孩不容分說主動向前挽起我的手臂,儼然像對情侶。
她好心要幫我,原來自己誤解了女孩。思前想後,我很快拒絕了這份好意。我覺得雖然沒有女朋友也不能氣短,怎能拿一個與自己不相關的女孩的合影蒙騙爺爺呢?
幾天以後,由於我們廠貨源緊缺,工廠不得不放了假。閑著沒事,我出門散散心。哪知冤家路窄,沒走幾步竟然又碰到了那個女孩,我衝她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見了我,女孩顯得很高興,幾步奔跑過來。她說自己一直在這裏守候我,想問我有沒有改變主意。
看著女孩一臉真誠的樣子,我感動了。心想:反正她自願的,不管屬一次性朋友還是永久性朋友,讓爺爺看到照片才是最現實的。
從照相館出來,快分手的時候,我感激地說:“你真好,有你這樣靚的‘孫媳婦’我爺爺肯定心滿意足。”
“不用客氣啦!”她一邊說一邊擺弄著雙手。女孩的纖纖細手小巧玲瓏,白裏透紅的皮膚嫩嫩的光滑而細膩,十根指頭像十根長短不一的玉枝,晶瑩剔透,十分迷人……那一瞬間,我真想握住這雙手,永遠永遠不鬆開。
“能告訴我你的芳名嗎?”我忍不住地問。女孩抿嘴一笑,她說幫我並不希望我記住她的名字,她說她能理解老人們的心。我聽後有些失望,卻不灰心,忽然計上心來,連忙抓住她的手,把工廠電話、自己的名字連同“我愛你”三個字一同寫進她的掌心。並且固執地告訴她,自己有耐心和信心等待佳音。
我做事的那家工廠,工作時間長不說而且待遇不高。那時我剛從家裏出來,由於對社會情況不熟悉才誤入此門,好在工廠天天招工、天天有人辭工,進出比較寬鬆,要不是為了等那期盼許久的電話,我早準備走人。
命運好像跟我賭氣似的,轉眼幾個月過去,車間主任似乎沒有傳我接電話的意思,隻好一天一天盼下去。“女孩是病了,還是發生意外……”想來想去,竟找不到一條合適的根據。或許,她眼裏根本沒有我,隻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當然,這是我最不希望的結局。難道善良的女孩會置我的感情於不顧,從此一去無消息了嗎?
在焦急地等待她的消息時,一位素不相識的警員給我送來封信,他講受一個女孩委托,費不少周折才找到我。我用顫抖的手打開信,一行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全文如下:
原諒我當初沒有告訴你我的姓名,我漂泊不定,居無定所,就算告訴,又有何用。雖然我不是個好女孩,但對你是一片真心,因為沒有人會對一份誠摯的孝心無動於衷。至少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