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隨隨便便就夜不歸宿了,一個女孩子家,像什麼話。”
我繞過沙發,想從謝先生手邊的茶幾上拿包包,聽到這一聲不冷不淡的抱怨,我隻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迅速拿起包包挎上,一邊走回房間一邊說:“爸爸,我自己有分寸的。”
謝先生的聲音在外麵不鹹不淡地響起:“早點回來。”
我一邊對著鏡子再一次確定自己的裝束沒有任何不妥,一邊漫不經心地應道:“知道啦,我不過夜的。”
鏡中的少女身材玲瓏修長,麵容秀氣精致,黑直的長發。我摸了摸自己毫無血色的臉,試著做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謝先生走進來,在我包裏放了一瓶防狼煙霧。他幾乎是板著臉又極自然地做出這些事的。伸手替我拉上包包的拉鏈,我在鏡子裏看到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如果太晚了,留下過夜也沒什麼的。”
“嗯”,我平平淡淡地在鏡子裏對謝先生笑了一笑,轉身繞過他就往外走,“爸爸,我先走了,老媽的車已經在樓下了。”
繞過整齊到一絲不苟的客廳,隨手關上了門。我的手在門把手上頓了一頓,終於甩了甩頭,往樓下走。
我,謝思茶,今年二十一歲,在校大學生一枚,普通二流大學。父母離異。爸爸是事業有成疑似有麵癱症的商人,媽媽是在某大學裏教曆史的半麵癱孤僻女性。至於我,我就是個小癱。咳,遺傳。
謝先生剛剛說的要我不要老是夜不歸宿,我已經懶得跟他辯了。其實我每次出去,都對他報備是在姒女士,也就是我媽家裏過夜。他很不高興,但是從來不會多說什麼。姒女士
說我是人小鬼大。的確,成熟穩重的謝先生這麼強調我在姒女士家裏過夜是“夜不歸宿”,帶著一些賭氣的意味,我確定他還是愛著我媽的。
而我,人小鬼大的謝小癱,正是抓住了謝先生這種心理,理所當然地出去鬼混。也就是說,其實,我也不是每次出去都在姒女士家裏過夜。實際上,尊貴的謝先生和驕傲的姒女士都以為我是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純情小女生。誰知道,我的前前前前前男友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至於謝先生和姒女士感情不合最終婚姻破裂的原因,歸根結底還得算到姒女士那個奇特的姓氏上。她自稱是中華民族第一個國家的建立者夏禹和據說是女嬌氏的後裔。重點在女嬌氏身上,有傳言說她是個九尾狐狸精。而姒女士則一直神經兮兮的,認為自己有九尾狐的血統,有那麼點法力……簡稱巫婆。婚前神經兮兮的,謝先生雖然不以為然,但也就慣著,寵著。但是婚後姒女士試圖將這思想灌輸給他們的愛情結晶,也就是我,二十一世紀馬克思光輝下庇護下的根正苗紅的新新苗子時,這矛盾就大發了。謝先生和姒女士多次爭吵無果的之後,姒女士被寵壞的臭脾氣和謝先生一貫堅守底線的本質終於正麵交鋒,結果兩敗俱傷。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這七八年來,我跟著謝先生,朝氣蓬勃地成長。各方條件都不好不差,健健康康活活潑潑。謝先生和姒女士都認為我是個好孩子,我也的確是個好孩子。我不知道我是在遊刃有餘地遊戲人間,還是自暴自棄地荒廢歲月。
穿過花園,拉開鐵閘門。鴻漸輝的黑色寶馬就停在陽光下。我調整了一下心情,盡量笑得溫柔嫻淑朝他走去。鴻漸輝是一海龜,隻比我大二十歲,卻瘋狂地追求比我大二十六歲的姒女士。自從他知道姒女士有我這麼一寶貝疙瘩之後,就大獻殷勤。比如我要去姒女士家,一般都是他負責接送。我也樂得占便宜,反正我是一直對謝先生說,這是我媽家的司機……謝先生大概是覺得寶馬也沒什麼威脅力,索性置之不理。
話說回來,乖女兒這次可是真的要去找媽媽。
“鴻叔叔,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我笑得陽光燦爛地挪過去。我身上穿著中規中矩的白T恤藍仔褲,青春陽光的不得了。
“誒,思茶”,鴻漸輝笑得那叫一個風liu倜儻,紳士地替我開了車門,“不急。不過隻怕你媽要等急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一下鑽進車裏。
鴻漸輝繞到前麵發動了車,笑眯眯地從後視鏡裏看我:“前兩天聽姒老師的朋友說起你,說是小姑娘越長越漂亮了。”
我禮節性地對著後視鏡微笑:“謝謝,人家都說我長得像爸爸。”
鴻漸輝大概是抽了,有一會僵硬。還好他手沒抽,利落地轉過方向盤繞進了眼前的小巷子。過了一會,他整頓旗鼓又殺回來了:“今天又留在姒老師家吃晚飯?要不要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