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得道:“好好好,是我不對,反正現在,你很快就要擺脫那個破地方了。”
我一怔,苦笑了一聲。
它道:“你站起來,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我配合地站了起來,在一片黑暗中往前走。這個地方,我是來過的,一路上都不會有什麼障礙。而且跟上一次不同的是,上一次我還覺得我是腳踏實地,這次一站起來,腳下就懸浮著,好像在飄。隻是我還能控製住方向,要往前飄,隻要意誌力驅使,就能將自己向前推。難怪人家總是說什麼孤魂野鬼很可憐,一直這麼往前飄著,飄著,如果沒個方向,沒個目標,確實很可怕。
也不知道飄了多久,大概我現在是靈體,也不覺得累。我忍不住問陰司:“喂,謝思嘉會怎麼樣?”
它道:“你放心,你去的時候她是什麼樣,現在就是怎麼樣。”
哦,說白了,就是傻回去了。孫念如這個白癡,把人哄睡著了,然後第二天早上起來,懷裏的人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也不知道我原先對他暗示了這麼多,他能不能明白。
飄啊飄,終於在前方看到一束柔軟的光澤。陰司指示我走進去。我猶豫了一下,抬起頭,對著一片黑漆漆道:“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它半晌沒出聲。我正在疑惑,卻突然聽到一個類似於惱羞成怒的聲音:“快走啦!真是麻煩!以後不要再麻煩我就好了!”
我想,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還真要再麻煩你。抱著這種想法,我閉上了眼,張開雙臂,撲進了那束光裏。全身瞬間被溫柔的壓力包圍。最後的那一刻,我看到我對麵似乎有一麵鏡子,女子潔白的裸 體,飛揚的長發,熟悉又陌生的麵容。好像一個停留在時光裏的天使。
“思茶?”
我睜開眼。視線的聚焦在慢慢地收攏,然後,我看到一張久違的臉。姒女士。然後我聞到一股古怪刺鼻的味道。
姒女士穿著一件古怪的長袍,又哭又笑地皺著鼻子,激動地把我扶起來,不確定地道:“思茶?”
“……媽?”我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竟然什麼都沒穿?!而且還泡在一種顏色古怪的液體裏?!
姒女士激動地一把摟緊我:“思茶?!”
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雖然我現在也很激動,但是,這樣光溜溜的樣子,還是讓我覺得很不自在。而且我的聽覺已經恢複正常,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和悅耳的鳥鳴。這是,露天……
姒女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他們不準我留著你的屍體,我就假裝把你做成標本。這個是馬福林,但是很稀,不會傷到你……”
標本……馬福林……
我狂暈!
最後我被姒女士用大衣包起來,躲躲閃閃地弄上了車,送回了家。坐在這種久違的現代交通工具裏,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氣味讓我覺得很難聞。而且我自己身上這股藥水味,更是古怪得可以,讓我渾身都不自在。
姒女士和謝先生離婚了之後,自然一直分居。但是這一次,她親自開車,毫不猶豫地把我帶回我跟謝先生住了七年的那棟別墅裏。下車的時候她還躲躲閃閃,拿帽子給我戴上,還給我戴了墨鏡。
是了,我現在可是死人,要是讓瞧見,恐怕要引起恐慌。
姒女士把車開進車庫,然後摟著我,一路低頭疾走。她去按門鈴,我就趁著這個時候仔細打量這個院子,好像跟我死的時候沒什麼分別。陽光有點刺眼,現在應該是秋天的樣子。我忍不住道:“媽,我睡了多久?”暈了,我差點叫娘……
姒女士顯然已經平靜下來,但是說到這個還是很激動,她道:“三個月了。”
很快就有人來開了門,竟是謝先生。他門還沒開,就已經有聲音傳來:“又沒戴鑰匙?”
然後,一看到被包得像黑客的我,就愣住了。
姒女士一把推開他,把個頭跟她差不多的我半摟半抱地帶了進去,徑自上了樓,把我安放在沙發上,然後去浴室給我開了水。讓我去洗澡的同時,我看到她又急衝衝地跑到冰箱裏,拿出一瓶牛奶,好像是要去熱。
我忍不住道:“媽……”
她的肩膀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然後道:“思茶乖,去洗澡。”說完又自己跑去瞎忙活。
我隻得站起來。謝先生已經上了樓,關了門,站在我麵前。他的眼神有些複雜,隻是站在我麵前,看著我。
我了然一笑,把帽子取下來,又把眼鏡摘了,甩了甩味道怪怪的頭發:“爸爸,你的煙戒了沒有?我不在的時候,還有沒有一直跟媽媽吵架?”
謝先生手中的鑰匙,咣當一聲就掉在了地上。他好像有些不可置信,猶猶豫豫地站在我麵前,看著我:“你是……思茶?”
我歎了一聲,作勢哀怨地道:“爸爸,別人就算了,你為什麼也不許媽媽把我的屍體留下來呢?你知不知道那個馬福林,真的好臭!我在裏麵泡了三個月了,可能就洗不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