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去跑關係幫我重新弄一個戶口,讓我有一個合法身份。我很想跟他說不用。因為我總覺得我還是要回去的。雖然最近一點頭緒都沒有。
戶口還沒下來,而且附近熟人也太多,我當然不可能到處亂走,每天便困在家裏。因我對電腦電視都沒有什麼興趣,姒女士怕我無聊,便照我的意思給我買了很多筆墨紙硯一類的東西,還買了一套圍棋。
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便天天蹲在家裏寫寫毛筆字,畫畫圖,不然就假裝自己是個高人,自己跟自己下圍棋。姒女士看到我這個樣子,臉上的表情都很古怪。我知道她也感覺到了距離。她也很難過。
有一天,她跑到我身邊看我靠著記憶描一副仕女圖,不由得笑了,說:“思茶,你怎麼不畫畫你老公?”
我的手一頓,一滴豆大的墨汁便滴落在那仕女的臉上,暈染開一片來。我垂下了眼睛:“這裏的宣紙質量倒是比那邊好。隻可惜,毛筆不太行。”
姒女士又沉默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還不合適,但我還是忍不住提了出來:“媽媽,我想回去。”
姒女士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思茶,你現在年紀還太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有的時候,愛情並不是生命中的唯一。你並不屬於那個時代不是嗎?怎麼能說回去呢。你本來就是屬於這裏的。”
我急急地道:“可是我已經習慣了那裏。反倒是這裏的很多東西我都不習慣。我連煤氣都開不起來。”
姒女士耐心地安慰我:“那隻是因為你去那邊太久了,一時有些不習慣而已。慢慢的你就習慣了。”
我很快就接下去:“媽媽,我再怎麼習慣,我也嫁過人了。就算我換過了身體,我現在還是處女,但是我已經嫁過人了。現在我的丈夫已經不在這裏,我就算在這裏又怎麼樣,我已經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了。”
姒女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並不允許我這樣一直挑戰她。但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隻是淡淡地看著我,說道:“我說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不管怎麼樣,你會習慣的。那個人你總會忘記的,到時候照樣可以結婚生子。”
說完,她就出去了。我把筆一丟,沮喪地坐在了椅子裏。
不過我想,等過了這段時間,姒女士和謝先生的關係緩和一點,我還是有機會說服她的。因為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姒女士在跟謝先生賭氣。謝先生並不歡迎我的回歸,也不支持姒女士的做法。姒女士其實也是為了要爭一口氣,她絕不允許這個時候我想著要離開她。
他們是愛我的,我明白。隻不過謝先生的愛太理智,而姒女士太驕傲。
結果我沒想到的是,我的戶口下來以後,姒女士竟然會想著給我相親,讓我徹底斷了那種念頭。姒女士是一個一流大學的曆史教授,因為我從來沒有往她們學校跑過,而且她也比較孤僻,所以她的學生大多數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姒女士首選的目標,就是她們學院的學生。
現在我對麵坐的這一位,堪稱帥氣精致,一頭精神抖擻的短發,一隻耳朵上還戴著銀色耳釘,穿著卻隨意而得體。據說是一校園風雲人物,受到很多女聲的追捧。
我眯起了眼睛。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像孫念如一樣遷就我。即使會我也不要他。
他似乎出身也不錯,隨意地架著二郎腿,端咖啡的姿勢很到位,隨意而優雅:“早就聽說姒老師有一個漂亮的侄女,沒想到真的是聞名不如見麵。”
我垂下眼睛,笑了一笑:“我昨天才從外地搬過來。之前有好幾年沒跟姑媽聯係了。”姒女士對外人道,我是她一個遠親。
他的手一頓,然後笑得眯起了眼睛:“你挺有個性的。”
我老實地道:“不,我隻是比較喜歡說實話。”
他來了興趣,放下咖啡杯,身子稍稍向前傾,手指交叉:“說說看。”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道:“第一,我不喜歡像你這個年紀的人在與人會麵的時候喝咖啡。感覺有些故作穩重。而這種人往往是不夠穩重的。第二,我也不喜歡一個人長得太帥。我覺得太帥的人都有毛病,自戀病。”
他也挺經得住雷,稍微愣了一會兒之後就又笑了:“我可以當你是稱讚我嗎?長得太帥也不是錯啊。”
我認真地道:“是啊,可是不喜歡帥哥也不是錯呢。其實如果是孤兒的話,是帥哥也沒關係。也就是說,”我也把身子稍稍前傾,靠過去,道,“我不喜歡你。”
誰知他的笑臉卻立刻放大,往後靠在了沙發上:“很巧,我是由我爺爺奶奶帶大的。我就是孤兒。”
“……”
這個人叫李篤。他走的時候,還跟一直躲在廚房裏假裝忙碌卻在偷聽的姒女士說了一句:“姒老師,你的侄女很有意思。請先不要定給別人好嗎。”
姒女士後來對我說:“欲擒故縱,真有你的。”
我氣了個半死。
後來李篤就常常來約我出去。我也不喜歡呆在家裏。家裏的氣氛實在太沉悶,我的存在,讓姒女士和謝先生之間的氣氛很不對頭。他們又要顧及著我,不能大吵,但是又清楚地讓我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紛爭就是因為我。換個誰誰要都被逼瘋,還不如找個掩護傘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