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放出風,中層幹部全部競聘上崗。
這當口兒,二車間發生了一起毒氣薰人事故,幸好沒死人,但卻給安監科長邢強一個眼罩戴。
“唉呀呀,都是違章惹的禍?”從省裏開會回來的邢強,連家都沒顧得回,風風火火地撲進廠裏。詢問事因,原來在檢修時,閥門沒關嚴,毒氣泄露出來。次日工人上班,開啟廠房大門,一股毒氣迎麵襲來,一下子戧倒了六七個……
邢強眼睛盯著事故報告,胸中升騰起了一腔怒火,“咋又是該死的閥門?”
“邢科,這不能怨我們,連閥門大王管德燕都檢查過了,誰承想,又捅了個大漏子。”安監員苗苗急得快流淚了,若把不住安全門,還不如吹燈撥蠟。“邢科,我有皮膚病,換個地方吧!”他本想說,我還不想幹呢,找誰說去。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時,手機響了。媽媽告訴他:孟晶睜開了雙眼,嘴唇囁嚅著,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怕不是要說話呀!
邢強高興得手舞足蹈,飛似地跑回了家,看望會要說話的孟晶。
不見風雨,豈能見彩虹。
孟晶成了植物人後,邢強用愛嗬護她10年。他不知什麼是苦,什麼是累。
15年前,邢強跟孟晶同畢業沈陽化工學院,同分配一家化工廠。那時,孟晶做廠安監員,由於工作出色,被評為市級勞模。他去廠校教化學,又是優秀班主任。可以說,比翼齊飛。女兒燕燕降生了,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家庭很美滿。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那天晚上,孟晶本應陪女兒在家休息。但她有個習慣,有事沒事,總好到廠裏轉悠,看看管路呀,檢查閥門呀,惟恐廠子出事。
突然,有個閥門吃吃冒氣,噴出一種有毒氣味,她一邊扯著嗓子喊:“快撤呀,這兒危險。”一邊用毛巾捂住嘴,不顧個人安危,將鬆動閥門擰緊,避免了一次毒氣泄露事故發生。可她因吸進了毒氣,頭腦渾淘淘的,身子輕飄飄的,從10米多高的塔樓掉下來,摔成了植物人……
剛開始,邢強嫌孟晶逞能,甚至埋怨她,不該做安監,不該沒白天沒黑夜地幹,不該把個好端端的家給毀了。突然的變故,好像天塌下來,他陪著妻子,暗自掉淚。
這天,苗苗送他一封信。展開信一看,裏麵都是孟晶熟悉的工友,還有感人肺腑的贈言,特別是老工人謝誠,他說這樣一句話,不要小看安監員,是我們的保護神,我們的生命係在他們手裏。邢強看到這裏,眼圈紅了,思想也鬥爭開了……
孟晶躺在病床上,不會說話,麵無表情,儼然一個傻子。
不知為什麼,孟晶雙眸盯著邢強,連邢強的媽媽都看出來了,難道她有什麼話要說。
“孟晶,有事嗎?”邢強流著淚問。
沉默。沉默。沉默他喘不過氣來。
“不對,你準是有事,快說出來吧!”說完,邢強笑了,笑得很苦澀,她是植物人,怎麼會回答他的問話呢!”
真驗證那句話,隻有真正的夫妻,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
“你叫我做什麼?”孟晶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是不是叫我來接你的班”,邢強一連說了十幾遍。
突然,孟晶眼睛閃出一點不被察覺的光。邢強透過那光線,懂得自己該怎麼做了。
邢強又回到廠裏,像孟晶一樣,挑起安監工作大梁。
廠子改製後,安監科同質檢科合並在一起,邢強降為副科長,人員由6人砍掉仨,連安監經費剝減了一半。員工們變成了生麵孔。本來製定好的培訓方案,擱淺了。他是拖拉機攆兔子--有勁使不上。
有一次,因毒氣泄露事故,放倒了15條漢子,其中重傷3人。按說,應該好生總結經驗教訓,可廠長怕事情鬧大,故意支走了邢強。
出事那天晚上,廠長交給邢強一張療養卷,叫他把工作交給苗苗。
“廠長,我老婆是植物人,離不開家呀!”
廠長隨機應變,拍了一下腦門,“看我的記性,孟晶還不能說話嗎?”
邢強輕輕地搖了搖頭,長籲短歎一陣子。
“這樣吧!廠裏補助你一萬元,再到上海檢查一次。”
邢強很知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明白廠長的良苦用心了。
當邢強從上海回來,那起事故壓下了,連上級主管部門都不知道。
據說,廠長為堵住員工們的嘴,特批30萬,發獎金,平均每人300元。
前年五?一設備檢修時,邢強發現有20個高壓閥門需要更換,需要一大筆錢。廠長聽說後,找到了邢強,苦窮說:“你也不是不知道,廠裏帳號沒錢,快斷飲了,看來連工資都發不出去了。說完,他攤開兩隻手,叢叢肩,擺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