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的發展在徘徊中不前、東莞遭受金融危機的重創,是目前全國經濟和政策界重點研究的經典案例,無論在當地、在廣東,還是在全國,都有不少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分析這些問題產生的政策原因。
一、珠海對完美決策的追求付出沉重代價
珠海發展中的徘徊一直被人們視為“反麵”教訓,對珠海早期發展戰略的“反思”,幾乎正形成一種“思潮”。海南省建省籌備組定位海南產業發展時,曾主政過深圳的籌備組副組長梁湘就認為“珠海產業定位不準的教訓一定要牢記”。
第一,錯過工業發展的原始積累,追求跨越式發展。2008年,珠海前任市委書記、市長梁廣大回憶:南海“無工不富”的發展模式造成的汙染早就讓他觸目驚心,因此他態度堅決地將汙染項目拒之於特區門外,就算很多珠海的幹部說他不近人情,讓珠海發展放緩。梁也直言:“這是為了保住珠海的第一桶金。”他指的是潔淨的資源和環境。事隔多年,“珠海現象”的反思者認為:“珠海錯過‘三來一補’加工業發展的原始積累階段,追求跨越式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結果造成了珠海工業競爭力整體弱化,工業進程啟動落後於周邊地區。”
鍾良:“珠海蹉跎:產業發展的迷失”,《21世紀經濟報道》,2010年7月2日。2002年,當珠海經濟再度波動時,暨南大學經管學院教授張耀輝對此分析,“大企業感冒,小企業打噴嚏”的局麵形成,原因在於珠海大中小型工業企業之間的關聯性差,缺少分工協作、缺少共生的利益土壤。過早地排斥“三來一補”加工業,錯失了香港加工業向珠三角轉移的曆史機遇,使得珠海不能有效地進行起飛前的積累,更導致工業產業鏈的斷裂,使高層次產業缺少發展基礎;珠海也一直沒有確定一個合理的主導產業、產業結構和產業布局。
第二,基礎設施建設過度超前,財政債務負擔沉重。除卻定位的因素,梁廣大也曾對珠海的交通瓶頸表示感慨:運一個集裝箱從珠海到香港要3000多元,而從深圳到香港隻要1000多元,香港是經濟發達的國際都市,因為交通相對便捷,香港的影響很快輻射到深圳、東莞,而珠海發展的節奏則慢了半拍。因此,大搞基礎設施建設在他看來也在情理之中。1997年6月珠海市委機關報《珠海特區報》發表評論員文章《論特區增創優勢》,提到珠海的超前戰略。“如果不顧大局,隻顧局部:不適度超前,隻看眼前;不堅持高標準,隻滿足於拚拚湊湊,那麼珠海就不可能有現在這個樣子,就不可能吸引那麼多外商前來投資,也談不上發揮‘四個窗口’的作用。”這篇文章發表於梁廣大主政期間,亦可看成是梁氏在珠海的施政綱領。花費巨資在珠海建設花園城市,珠海港與珠海機場的規劃與籌建,名噪一時的“海上連接珠海與香港”的預算,超過200億的伶仃洋大橋計劃以及“大西區戰略”都發生於梁氏主政期間。梁氏的施政理論也多少影響著他的繼任者:現任珠海副市長周本輝當年負責機場項目報批,他一點也不否認珠海機場的確是個超前的項目:“相信會有一天,珠海機場麵臨必須擴建的局麵,隻不過時間比別的建設項目要長一些。也相信有一天,人們會說當年用如此低的造價建了一個水平這麼高的機場,很值。”
但關鍵是這個超前的代價太大了。2005年,機場賬麵資產60多億,負債40億元,而且每年虧損達2000多萬元。“珠海機場自建成使用後,政府一年至少要貼7000萬元,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貼了7個億(珠海1998年全年財政收入16億)。”這個教訓十分沉痛。早在被天津航道局告上法庭之前,與機場同屬一家的珠海航展公司就因拖欠建材款而被法院強製執行,此事還曾引起廣東省人大代表關注。窮極之下,珠海機場也有過股權轉讓或者債轉股的想法,結果無人問津。誰也不願意背這個大包袱。2006年5月,參加中國(福州)城市規劃建設與發展國際論壇期間,兩院院士周幹峙再次談起珠海機場,深有感慨。
朱坤:“珠海機場:超前之痛”,《新周刊》,2011年5月26日。產業的超前也是如此。暨南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楊從傑認為,相對而言,珠海的前任主政官更具有戰略眼光,而後任則較為務實,但是對於過去的10年發展,是非得失恐怕並非現在就能說得清楚。珠海西區戰略和相關的基礎設施投資也過於超前,由於投資過大,地方財政背上沉重的債務負擔,該做的事反而沒有錢去做了。
第三,政策的“魚和熊掌兼得”是不現實的。30年來,珠海的城市定位幾經修改,與此依存的產業選擇也在搖擺中艱難發展。這個過程值得思考的問題很多,其中之一便是產業政策的延續性,企業一直缺乏穩定、高效、低成本的經商環境,導致珠海的產業沒有做大做強。珠海市社科聯辦公室主任狐誌昂說,一個城市絕不能沒有準確定位,否則就沒有奮鬥目標,處於無序狀態;城市定位是一個需要動態把握的問題,但這種調整應該是微調,否則就會大亂。
鍾良:“珠海蹉跎:產業發展的迷失”,《21世紀經濟報道》,2010年7月2日。本文認為,珠海產業發展的失落不僅僅是定位多變問題,也不僅僅是簡單的產業發展超前問題,還有更深層次的政策原因,那就是:決策者一直在尋找一種完美的理性的產業發展政策。保護環境壓倒一切,超越資本原始積累,發展高新技術,“魚和熊掌兼得”,這看起來很完美,但往往是不現實的。2010年後,通過開展“思想解放”大討論,珠海人的“環保觀念”有了“深化”:片麵強調環境保護,經濟發展不同步,人們生活水平低下,勢必破壞生態,環境照樣得不到保護。保護環境抓發展,更需要勇氣。“搞工業不可能沒有一點汙染,但排汙總量不突破環境容量是完全做得到的。”這是在政府決策理念上,對以前決策失誤的反思和補救。
二、專家提醒東莞產業升級具有重要意義
早在2004年,東莞市委政策研究室就開始醞釀借別人的智慧為東莞發展出力、為政府決策提供谘詢等服務。當年開始做方案,並開始了邀請專家獻計獻策活動。以下是2004年8月專家們獻計獻策時的主要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