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政策被視為政治係統根據社會的需求與支持做出的價值再分配方案。其中,政策背後所隱藏的文化價值觀念對政策發揮著穩定而持久的影響。因此,完善公共政策,必須首先從改進區域文化和政策理念入手,以科學的發展觀統籌區域發展的各種政策。
一、以科學發展觀改造提升嶺南文化
嶺南文化以其新、實、活、變等特征,鑄就了廣東民營企業為主體的經濟發展的成功和輝煌。但嶺南文化又有其自身的弱點與不足。如果說,這些消極的因素在改革開放初期,我國市場剛剛發育,產品供不應求、市場不夠規範的條件下,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並不明顯的話,進入了21世紀,隨著市場日趨飽和、各項改革向縱深發展,嶺南文化消極因素的作用逐漸地暴露出來。珠三角要進一步改造提升嶺南文化,才能應對世界及國內其他競爭對手經濟、社會、文化發展的挑戰。
首先,克服小富即安的保守性,保持嶺南文化的進取性。地方文化的興起各有不同的特點,形成各自不同的風格,但它們必須以經濟和高級文化的共同繁榮為根本條件。更為關鍵的是,它們必須是代表了新產業、新技術、新文化風氣的興起。“亞洲四小龍”經濟的起飛並不像文藝複興時的意大利和美國南部邊緣地帶一樣,形成一股勢力,造成一個風氣,他們在整體上仍是西方和日本科學技術、流行文化甚至商業殖民地。近幾年香港和廣東沒有創造出新的文化,甚至連文化的真正繁榮都沒有做到,經濟發展也是有嚴重缺陷的。嶺南不但不能以近年來的發展感到驕傲自滿,反而必須清醒起來,認真檢討它的問題。
鄭剛:《嶺南文化向何處去》,廣州:廣東旅遊出版社,1997年,第176頁。目前,嶺南麵臨著世界全球化文化浪潮和長三角、京津冀經濟文化發展的挑戰。對於具有生命力、實力和前進精神的民族,逆境的挑戰是激發他們奮鬥精神和創造才能的契機。20世紀80年代,全國向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廣東走得最快,而今天已經來到了向新體製轉化的前沿。珠三角要適應信息社會、知識經濟時代的要求,克服小富即安心態與發展路徑依賴,著力自主創新,在經濟改革、科技進步、社會發展上繼續走在前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嶺南文化最年輕、最活躍、最具自主性,也是向現代文化轉向的主要領導者。多中心、廣泛的嶺南文化比京師文化、上海文化更具有潛力。嶺南文化在清末民初有過短暫的繁榮,但至今也沒有進入定型期,還在廣泛的吸收中消化、發展和升華。
鄭剛:《嶺南文化向何處去》,廣州:廣東旅遊出版社,1997年,第184頁。當前,要警惕和克服由於率先發展而形成的自滿與保守心態。早在“小悅悅”事件時,佛山當地的網絡上就有網友提出,都是外省人惹的禍!他們還曆數小悅悅的籍貫,調查那幾個路人的省籍,絲毫不反思本地的管理缺陷,或者用“發展太快了,顧不上”搪塞。2014年除夕前一天,“佛山論壇”有篇帖子說道:
回家了,就別回來了
先多謝那些為廣州、佛山GDP做貢獻的外來員工,每年你們都會千辛萬苦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為我們的城市做貢獻。但是你們的家鄉也很需要建設啊!過年了,廣州、佛山空蕩蕩的人都不多。多暢通的道路,不用再為塞車來煩惱。工作,不用再跟你們去爭個你死我活。我不掩飾,我就是不喜歡外地人,因為你們搶走了我們的工作,占用了我們的資源。看到珠三角這麼的發達,回到家,還是一條小山路,連手機信號也斷斷續續的。你拿更多的錢回家,也改變不了現實啊。你們都應該留在自己的城市,不應該將自己的一生青春都奉獻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城市。一個根本看不起自己的城市,你永遠都掛著一個外來人的名號,你來珠三角打工為什麼?就是為錢,去改善生活。但是你做幾十年,到頭來,你還是要回到你自己的落後城市。回去的外來員工們,回去,就別回來了。
這樣的冷漠排外心理,在目前的珠三角並非特例,源於小富即安的優越感,有粵語保護主義,有對發展路徑的依賴,這是嶺南文化發展中的雜音。嶺南的發展本來就是曆史上不斷移民的結果,沒有了包容、開放,嶺南就失去了生機活力,就會走向衰退乃至沒落。這種文化保守心態,必須努力克服。嶺南文化必須是發展的、創新的,要切實克服文化保守主義,保持更為開放寬容的心態,培養追求卓越的精神,發揮嶺南文化廣博、波瀾式前進的風格,迎接嶺南文化發展新的高潮,在經濟、科技、人文、藝術、生活上創造出新天地。
第二,克服片麵的崇商重利,樹立和諧的文化觀念。針對嶺南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不協調,要以科學發展觀念為指導,積極追求產業升級、城市發展轉型和環境的再造,促進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其中,處理好“利義”關係,即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之關係是關鍵,這也反映在傳統文化與商業文化的關係上。本質上,兩者應該是統一的,但在嶺南的商業社會氛圍,必須要特別強調社會效益。不能重利輕義、以利代義,為追求經濟利益犧牲廣大民眾的生存環境。文化建設上要強化人文精神,提倡以人文精神為底蘊的社會建設和經濟發展,不要以物質文化取代了精神文化,以流行文化遮蔽了精英文化。
左鵬軍:“繁榮文化必須避免大躍進式發展”,《廣州日報》,2011年11月28日。
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凝聚嶺南人文精神,彰顯獨特文化魅力,樹立現代的文明的理想信念、價值觀。這樣,才能避免當代資本主義工商社會裏的文化危機,才能促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協調發展。往昔,六祖慧能在廣東南禪弘法,宣揚明心見性,影響華夏;孫中山先生倡導“心性文明”,突出精神建設,注重物質與精神統一協調。他們都對後世影響深遠。轉型時期,廣東應善於挖掘與發展嶺南文化精神層麵的精髓,發展“開放包容”“和諧豁達”等優秀基因,減輕東西兩翼差距較大、外來勞務工人和高素質人才大量湧入所帶來的文化衝突矛盾的衝擊。在廣東開展文化“軟實力”建設,“軟”要進人的心靈,推進過度“經濟人”向綜合“和諧人”成長。嶺南文化在未來的發展中,也應側重加強對人的基礎教育,促進新一代嶺南人的全麵發展。此外,商業化社會對政治文化的相對冷淡,往往使廣東人具有邊緣意識,疏離於全國發展進程。因此,要增強對世界經濟走向、國家宏觀政策的敏感性。在政府、實業界的努力下迎接世界集群城市、集約經營和集約技術的挑戰,在建設新的社會生活方式上也應走在前列。要樹立全局的意識,跟上全國實踐科學發展觀、建設和諧社會的步伐。適應時代要求,創造引領潮流的、全國性的、世界意義的新文化。
第三,克服急功近利和機會主義,增強文化視野和製度理性。當前,嶺南文化的商業化、世俗化、變通性所帶來的先機已經喪失,珠三角各級政府、民營企業要檢討急功近利的文化,由過於務實短視的實用主義者變成深思熟慮的戰略性規劃的創造者。要敏於行勤於思,知其然並知其所以然;不但需要“近見”,更需要遠見;既“埋頭幹活,也抬頭看路,還要仰望天空”,站在長遠的角度規劃本地的經濟社會發展。建立宏闊的文化觀念,弘揚傳統嶺南文化在曆史的關鍵時期所激發噴湧出來的曆史擔當、前瞻而遠大的理想,如清末民初康有為、梁啟超的變革圖景、孫中山的建國謀略,不要受目前粗放經濟的束縛影響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用眼前的經濟利益擠壓了長久的文化建設、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目前,中央的大政方針已與以前的左傾主流政策不可同日而語,既有改革的方向,又有創新的空間,在這種情況下,一味地打擦邊球會陷入以前的路徑依賴,影響廣東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建設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態文明,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步伐。珠三角的進一步發展,要吸引更多商人來投資、消費,民營企業要上市融資,規範比變通顯得更為重要。台灣一民間機構公布了《2002年大陸投資環境與風險白皮書》,長三角地區投資環境的滿意度連續三年保持第一,其中管理規範是其滿意度高的原因之一。
“珠三角的新思維”,http://business.sohu.com/42/17/article207301742.shtml,2013年12月5日下載。因此,要克服過分變通的機會主義,變商業投機為理性工業精神,積極培育製度理性和規範意識,以支撐未來的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要克服一味求變、求新、求異的意識,超越所謂的前衛與保守,讓前衛與保守互破、互救。新元素去除了舊東西的晦暗,舊元素去除了新東西的浮薄。“開一隻古老的木船,去闖一回未知的湖泊。”
徐南鐵:“多元彙通、氣象開闊:嶺南文化的兼容特征和現代性審視”,《探求》,2000年第6期。
第四,克服膚淺盲目跟風,進一步深化開放性、兼容性。曆史上,嶺南文化具有開放性、兼容性,是一種較能適應現代化進程的文化形態。嶺南文化新的發展,需要進一步的開放和更高層次的融合。為了達到新的兼容,嶺南文化應該增強自己的吸納機製,在製度層麵、社會心態層麵、具體操作層麵都有相應的設定,為更為廣泛的兼容做切實的鋪墊。隨著新的有機成分的加入和新視野的開拓,使兼容帶來新的整合和重構,以適應現代化進程的要求。要深度研究國外、港台、內地其他先進城市的發展經驗教訓,比較其優劣得失,結合自身的實際,擇善而從。避免不顧背景條件,不全麵深入分析,對國外、香港做法盲目地照搬跟風。廣東華僑文化積澱深厚。華僑留居海外之後,吸收當地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有益成果,表現出較強的時代性和先進性。要研究華僑文化這種兼容中西文化的特質,找到它的內核,豐富和發展嶺南文化。香港實際上是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間的過渡。它的政體、社會分層、司法和行政管理都是西方式的;它的市民心理和行為方式卻依然有濃烈的東方色彩。但從某種角度看,香港在人的現代化方麵也是發育得不夠的。嶺南文化所表現出來的對政治及文化的相對冷淡、關於可持續發展的認識偏差、享樂主義的盛行、封建迷信的再度滋生以及小富即安的自得等,大多能找得到香港影響的痕跡。廣東要想在新的世紀保持先發優勢,就必須在兼容的同時對香港文化認真地進行一番梳理和反思,在現代性的審視中取長補短,尋找新的動力,尋找新的增長點,使嶺南文化進入一個新的境界,跨上一個新的台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要發揚嶺南海洋文化的開放、包容精神,克服盲目自大和狹隘的排外心理,保持更為開放寬容的心態,打造全國宜商宜居宜創業的資本和人才的積聚地。使“遠者來,近者悅”,吸引全國各地的人才及技術建設和發展新廣東。要吸收西方文化的理性與規範、中原文化的宏大與厚重、海派文化的開放與現代、江浙文化的靈秀與典雅、湖湘文化的堅韌與擔當等,根據中國的實際、嶺南的域情,有目的、有分析地融合運用,改變嶺南文化的有機構成,調整嶺南文化的內涵,將嶺南文化建設成為更加適應現代社會、更加富有生命力的文化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