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祺跑出五星飯店,並沒有引起婚禮上所有人的注意。
結婚典禮正在舉行,何爸說不出話,但是何媽在婚禮上發了一通結婚感言,又與葛明的媽媽握手,總之,覺得人生圓滿,她想象中的女兒的婚禮就是這樣高大上的,冠冕堂皇的,華麗奢侈的,浪漫的,讓所有親朋都忌妒得眼睛發紅的。
何爸微微笑著,也十分心滿意足,他再也沒有任何放不下的心願,可以安心地走了,所以當天晚上,回到家中,溘然長逝。張彩英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身邊的老伴都涼了硬了,痛哭失聲,立馬打電話通知宜家和葛明。
何宜家又匆匆忙忙地趕回來辦葬禮,昨天晚上,是洞房花燭夜,但兩個人是假結婚,所以等到兩方的親朋都散了之後,各自找賓館睡下,甚至沒有同一個房間,同一個酒店。
雖然沒有洞房,葛明卻表現得十分君子風度,他不但沒有介意,反倒一直是她的有力臂膀,替她張羅著她父親的後麵。
等葬禮忙完,何宜家閑了下來,才想起這些天,如果不是葛明幫忙,她真的撐不下去!她十分地感激葛明,送父親的屍體火化,買墓地,買墓地沒有錢,他爸的錢被賣保健品的都禍害光了,他媽沒有積蓄,她自己的錢借給了文商祺,上海的墓地可不便宜,買墓地的錢都是葛明出的。
忙完這些,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結婚那天晚上,何宜宜不敢讓父母知道,一個人住在酒店,結婚第二天,她爸過世了,忙著父親的葬禮,之後,她就一直住在娘家,再後來,葬禮結束,她也一直住在娘家。
張彩英從悲痛中恢複過來,看到婚後的女兒如同未出嫁時的樣子,天天準時回娘家,覺得奇怪,對何宜家狐疑地勸道:“你這孩子,都結婚了,還天天住在娘家是什麼意思,時間久了,葛明會有意見的!”
何宜家就努力微笑著,拚命掩飾著心虛,對張彩英說道:“媽,沒關係的,我和葛明解釋過了,爸剛走,怕你不習慣,我多陪陪你。”
張彩英便心酸地落下淚來,內心的疑竇也消散了,她想著一起共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伴說走就走了,可是家裏還到處都是他的影子,他訂閱的養生保健的雜誌仍舊每個月按時送上門,他的保健洗腳盆、保健床,保健椅也都還在,他摘抄的保健知識的小筆記本仍然放在書桌上,他聽保健課領的雞蛋麵條家裏仍然沒有吃完,每天仍然有人敲門來找他,她一問才知道全是賣保健品的!可是那個人,怎麼就沒說沒就沒呢。
張彩英放聲大哭起來,何宜家心裏也難過,走過去,抱著她母親,張彩英哭得更大聲了,如同一個孩子似的,兩隻手緊緊地抱著女兒的腰身。她現在,確實是害怕一個人守著一個家,老伴突然過世了,女兒也出嫁了,人生兩件大事,在同一時間發生,從此後,這個原本熱鬧快樂的家就隻有她一個人,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以前,她總是嫌房子小,現在她卻害怕,覺得這屋子太大,房間太多了!
可是雖然親人過世,心情十分痛苦,活著的人卻隻能堅強地活下去,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所以,何宜家仍然堅強地去上班。
這一天,她正在自己的辦公室工作,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抬起頭來,就看到文商祺木無表情地站在她的麵前,對她沙聲說道:“你的快遞——”
何宜家震驚極了,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文商祺了,她與葛明假結婚,讓她羞愧,讓她不安,讓她絕望,因此,她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文商祺。
她睜著一雙水晶大眼呆呆地看著文商祺,想著他怎麼又做回了順豐的快遞員?他不是開寵物診所去了嗎,寵物診所不是上了軌道,開始盈利了嗎,聽說還客似雲來?為什麼她的人生大起大落,結婚,老人去世,人生幾件大事,隻差生孩子沒有辦成了,這半年她仿佛過了十年一般,老了許多,他倒好,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開始原地踏步踏,何宜家思緒起伏,她瞪大眼睛看著文商祺,心想難道他真的是永遠長不大的巨嬰嗎?!
麵對著何宜家震驚又意外的神情,文商祺仿佛沒有看見,他淡然平靜地說道:“之前開寵物診所店借了你二十萬塊錢,我已經全部打到你的餘額寶裏了。”
何宜家呆了一呆,他現在哪裏來的錢還她,寵物診所不是剛剛盈利嗎,她震驚地問道:“你的店呢?”
文商祺故作玩世不恭地說道:“我還是覺得開店太累了,我更願意送快遞。”他其實是傷透了心,她嫁給了別人,原來她並不愛他,那麼他振作給誰看,他開寵物診所店,努力奮鬥,一直是因為何宜家希望他活得有個人樣,現在她嫁給別人了,心裏沒有他,他又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