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來病人衣物,高溫蒸煮過,則一家不染。用桃根湯磨濃搭入鼻孔,次服少許,認入病家不傳染。隔離檢疫,切斷傳染源......”
蓮花正給幾個貴人府裏的仆婢傳著蘭蕙公主離開時囑咐的話,忽見身邊多了一個小廝,皺了皺眉心又散開了,笑道:“原來是韋貴妃府中的大官,蓮花可說錯了話?可有什麼指點?”
那小廝滿臉諂笑:“貴妃娘娘那裏沒有紫雪丹了,特來借點兒。”
蓮花咂舌奇道:“姐妹們聽聽,這紫雪丹在尚藥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親自管著,怎麼不和他們要,倒和我來要?這可是‘倉老鼠問老鴰去借糧,守著的沒有,飛著的倒有’。”
尚藥局的主事正是韋貴妃的親戚,因此眾人才哄笑。
小廝漲紫了臉笑道:“姐姐真會說笑。別說紫雪丹一夜成名,如今哪有什麼可用之藥,但凡是和瘴毒疫病沾了邊的早被搜刮一空。如今姐姐借了我的,明個我有了好東西再借給姐姐。”
蓮花板起臉來道:“說鬧歸說鬧,我們這裏正經沒有此物,確實無法借你。眾姐妹們可以做個佐證。勸你不要延誤時辰,別處想法去吧。”
一個仆婢附和道:“委實沒有。婕妤和我們娘娘關係甚好,竟也未討到。還是別處問吧!”
小廝是奉了韋貴妃的命給金山公主討藥的,早間金山公主那光景,負有盛名的蘭惠公主都隻有垂淚的份兒,可見縱有神藥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可韋貴妃的高壓之下,又不敢耽擱隻得作揖道謝往別處去了。
金山公主沾染時疫以來,太醫一味讓她發汗,因此身子也日益虛弱下去,如今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便是有紫雪丹又如何能救得呢?
雪雁探探金山的鼻孔,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酸地將金山公主露出來的一截枯柴似的胳臂放進羅衾裏,含淚哽咽道:“不必用了。父皇節哀吧!兒來遲了,金山妹妹升天極樂去了。”
在諸位娘娘的一片哽咽和哭泣聲裏,聖上愣住了,似有不信地緊緊握住金山的小手,老淚縱橫。
當年轟走了韋昭儀,本厭惡這個沒娘的小妮子,怎奈她越發乖巧可人,竟如此討人喜歡,除了晉陽,她也是他真心疼愛的公主之一。
一時間哽咽難當,半晌才緩緩道:“不怪你。”
雪雁第一次見到金山,瘦小的身軀枯草一樣的頭發。
她雙膝跪下,叩首道:“兒鬥膽請父皇節哀!金山妹妹遭罪了這麼多日子,聖上就為他難受了這麼多日子,金山妹妹不忍再連累父皇,看父皇日益清瘦下去才狠心決絕升天去了。因此請父皇節哀,為金山妹妹請一場法事,好讓妹妹安息吧!”
眾妃子何等伶俐,當即齊齊跪下嗚咽道:“請聖上節哀保重龍體要緊!”
韋貴妃嗚咽著上前攙扶了聖上道:“可憐我兒命苦,早托生去了。聖上再哭,豈不是不叫我兒更加掛懷心裏不得安生啊!”
聖上就著她的胳膊蹣跚起身,雪雁忍著眼淚將被子蓋住了金山的臉。
眼角瞥到之處,不由得心下大驚,那緊低下頭去宮女打扮的,死死咬著發白嘴唇不停飆淚的不正是柳氏嗎?
不,在這裏,她的確切身份應該叫韋尼子。
她為何在這裏?
聖上踱步極為緩慢,抬起手緩緩將她虛扶起來:“你……委屈了。”
雪雁暗暗大驚,攥緊了拳頭。她幾時入得宮?聖上知道她在宮裏?聖上可知這些年她的下落?
“聖上龍恩浩蕩,仍不免臣妾罪該萬死,讓公主夭折而去,臣妾死罪。”柳氏的聲音裏帶著絕望。
本以為前路雖長,尤可期許,誰料鏡花水月,終虛所望。
這是報應嗎?
“什麼死罪不死罪,回去歇著吧。”聖上蹣跚而去的背影越發憔悴。
在後宮裏永遠是紅藥將殘,綠荷初展,可兒女卻是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