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鋼琴學派之個性多樣化
學術論壇
作者：劉小靜
鋼琴藝術對筆者來說，是一個說不完而又神聖的話題，在多年的藝術學習與教學過程中，筆者在藝術與人格上都有著很多的成熟與蛻變，乃至逐漸影響著人生。在藝術審美趨於平穩與客觀的狀態下，筆者想用盡量準確但不免有點生硬的文字敘述到目前為止三位能在藝術上給筆者無數啟發與感動的鋼琴大師。
一、優異的直覺與烈火的激情——弗拉基米爾·索夫羅尼茨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經說過，“就在舞台上，就在今天，立刻開始”，這句話用來描述偉大的蘇聯鋼琴家弗拉基米爾·索夫羅尼茨基（Vladimir Sofronitsky，1901—1961）再恰當不過了。這是一個焦慮不安的靈魂，一個把斯克裏亞賓敬若神明的人。
若想把一位鋼琴家與索夫羅尼茨基相比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他是唯一的、稍縱即逝的。在他的藝術世界裏，充滿了與生俱來的類似於直覺的東西，以及在演奏中釋放出來的火焰般的激情與偏執的浪漫主義色彩，種種形容都反映了他是一位即興創作的音樂會演奏家，在他的音樂會中，總是蘊藏著一種演員對聽眾異常強烈的、神秘的“磁力作用”，要解釋這種作用是件困難的事情，以筆者的理解，也許是一種血淋淋的現場感，一種放肆的情感宣泄。
作為斯克裏亞賓的偉大詮釋者，索氏與斯氏的精神氣質上有著驚人的契合點：極度的唯美、神經質的狂熱與焦慮，以及一種悲觀的英雄主義色彩。索夫羅尼茨基幾乎演奏了所有斯克裏亞賓的作品（除了第七奏鳴曲“白色彌撒”），在他所演奏的斯氏作品中，閃爍著不朽的光芒的是《第四奏鳴曲》op.30與《烈火之詩》op.72，從這兩首作品中展現出一種演奏家積蓄能量，直至高潮亢奮到失去控製的驚人藝術效果。
索夫羅尼茨基的藝術方向與氣質，注定了他不是一位擁有穩定狀態的演奏家，在情感的激發下他能夠產生最炫目的靈感，但在心誌消沉的時候，他的演奏風格則會完全走樣。音樂會的緊張情緒給他帶來的痛苦似乎比其他人嚴重得多，有時緊張得整個上半場的演奏毫無光彩甚至走樣，但是消除緊張後的下半場，就會是激動人心的偉大神跡。
二、傳統與現代完美的融合——格裏高利·索闊洛夫
從鋼琴的黃金時代一直到現在，鋼琴演奏的藝術已悄然無聲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追溯那個時期的大師們，代表了整整一個偉大的時代，那些深入人心與鮮活的演繹，那些詩意般的靈感，把鋼琴藝術發展到一個嶄新的時代。到了21世紀的現在，鋼琴演奏藝術出現了新的轉變，演奏技術較之以前大大提高，理性與穩定是這個時代鋼琴家的代名詞，精確的技術與超強的控製力壓縮了演奏上即興的空間。有人說這是鋼琴藝術的一種倒退，真正美妙的音樂正在遭到扼殺與消失。筆者暫且不發表認同的意見，覺得藝術的可能性也許有很多種解釋。
在我們這個時代裏也不乏能把這兩種可能性完美結合的例子，俄羅斯鋼琴大師格裏高利·索闊洛夫（Grigory Sokolov，1950—）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似乎是一個時代承前啟後的象征，在1966年的第三屆柴科夫斯基鋼琴大賽上，他就向世人證明自己是一個無懈可擊、毫無漏洞的鋼琴家。性格安靜內斂的他在經過多年的沉澱後，展現在聽眾麵前的更是一位趨於完美的大師。縱觀曆史，很難找到像索闊洛夫這樣藝術性格如此完整的藝術家，穩定的演奏狀態與深厚、全麵的藝術底蘊讓他能完美演繹各種作曲家的作品，並在風格控製上達到驚人的準確與深入。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在他的音樂會中，在融合了現代鋼琴家所有關於穩定、理智與平衡的嚴格控製下，竟還能讓聽眾感覺到幾絲即興的味道與無數發自內心的靈感湧動，不得不說這是十分困難的事情，這是連接現代與傳統偉大的藝術精神。這種精神集中體現在他演繹的舒伯特與貝多芬奏鳴曲上。在他為數不多的錄音中，還有必要強調的是巴赫《賦格的藝術》與肖邦的《前奏曲集》，前者展現演奏家超強的平衡感，後者是對風格細致入微的控製與動人的內心情感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