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被鄉幹部逼出來的老板——龐士偉(一)(1 / 2)

龐士偉是湖北人,湖北紅安人。紅安出將軍,據說他爺爺就是當年參加黃麻起義的骨幹之一,還被派往莫斯科學習過,但是運氣不好,從前蘇聯回來後成了張國濤的部下,千難萬險到達陝北後,立刻就跟隨部隊往西走,最後被馬家軍的大刀砍了。父親非常不服氣,常常把“老頭子要是還活著”這樣的話掛在嘴邊,但是口號喊了幾十年,除了改革開放初期得到一件舊軍大衣之外,並沒有喊出更多的實惠來。到龐士偉這一代,不喊了,知道喊得再多也沒用,當年的國民黨反動派從台灣回來探親,縣長親自陪著,比接待過去從北京回來的老將軍還殷勤,這時候再說“我爺爺要是不死”有什麼用?龐士偉認定關鍵要自強,有錢了,不需要扛爺爺的牌子,在村裏自然不受氣,娃崽在學校裏老師都客氣些,於是,龐士偉暗下決心,一定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自己蓋樓房,為村裏修水泥路,再給學校讚助幾台電風扇,讓娃崽在學校當班長,把祖上的麵子都爭回來。

但是,賺錢不是容易的事,特別是在紅安,不靠鐵路也不靠水陸,交通不方便,山多,但山下麵沒有埋礦石,地少,而且地裏盡是石頭,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平整的土地,竟然還是紅的,一看就沒有肥力,種下的莊稼先天不足,營養不良,所以,紅安自古就窮,當年這裏之所以能誕生一百多名共和國將軍,貧窮不能不說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龐士偉不服氣,想著再窮的地方也出財主,既然國家政策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連地主富農壞分子都蠢蠢欲動,我們革命後代為什麼不拚一把?

龐士偉首先發動全家人上山扒鬆針。他們這裏靠山,山上雖然沒有礦石,但是卻有馬尾鬆。馬尾鬆的葉子不像葉子,像針,所以他們就叫它鬆針。鬆針長在樹上是青的,掉到地上是暗紅色,像幹枯的柴火,別的用沒有,扒到一起當稻草燒火做飯還可以。龐士偉發動全家上山扒鬆針的目的就是拿到家裏當稻草燒,然後用省下的稻草打成草簾子,挑到窯廠上賣,賣給窯廠蓋磚坯。這樣,就間接地把鬆針變成了錢。自家稻草用完了,又拿從山上扒來的鬆針跟鄰居換稻草,再把換來的稻草打成簾子,再挑著稻草簾子賣給窯廠蓋磚坯。其實草簾子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但是這活憑的是力氣,沒有其他成本,積少成多,到年底,再把家裏唯一的一頭耕牛賣了,兩項進賬合起來好歹買成了一輛手扶拖拉機。當時龐士偉賣牛的時候,全家反對,說牛是全家的命根子,莊稼人,少了牛怎麼耕田耙地?鄰居也看不慣,背後悄悄地議論龐士偉不務正業,像個敗家子,莊稼人,不到萬不得已誰家賣耕牛?在他們那裏,耕牛是家庭成員,而且是重要的家庭成員,冬天沒有青草的時候,寧可人餓肚子,也要把省下的黃豆用水泡發起來,裹在幹稻草裏喂給牛吃。所以,當初龐士偉賣耕牛買拖拉機的時候,幾乎被全村人看作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但是,龐士偉決心已定,頂住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堅決把耕牛賣了,買回一台手扶拖拉機。

龐士偉把手扶拖拉機買回來的時候,是冬天,還沒有趕上春耕,他就開著手扶拖拉機幫窯廠拉磚運瓦。那時候磚瓦便宜,拉磚運瓦自然也賺了多少錢,但拖拉機拉得多,一趟頂平板車四趟,而且跑得快,還不知道累,一天下來,一台拖拉機掙的運輸費比十架平板車多。

春節前後,窯廠歇工了,莊戶人家也忙著過年,但龐士偉沒有歇,他的拖拉機也沒有歇。龐士偉把手扶拖拉機洗幹淨,自己動手用木工活安裝一個編織袋縫臨時頂棚,兩邊用稻草編織的草蒲墊子鋪成座位,幹起了拉腳的生意。從村裏到鄉裏,七八裏地,要是走,來回就是一上午,花五毛錢,坐上龐士偉的小手扶,一路嘟嘟嘟,一刻鍾就到。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龐士偉的小手扶一天也沒有歇過,天天客滿。正月初二和正月十五,還應鄉親們的強烈要求,專門加開直達縣城的“專拖”,一人兩塊錢,位置還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