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上裁人,頭一刀起碼得砍下百八十個。全礦上下議論紛紛。
請神容易送神難。主管人事的副礦長塗笛為裁人之事傷透腦筋,嘴上燎起一串水泡。趁雙休日,他回老家柳條溝一趟,一來散散心,二來興許能想出個好招兒呢!
柳條溝離礦50多裏遠。他坐了“公汽”,又走了5裏多地,才到家門口,碰巧遇上村長根生。他倆特別要好,一塊上學,一塊到礦上當“協議工”。一次事故,根生腿受了傷,無奈又回到柳條溝。根生見塗笛徒步回家,頗感蹊蹺,便問:“咋獨個兒來,沒車送呢?”塗笛勉強擠出笑容,心裏合計:還坐車呢,沒錢買油,車封了。
“咋樣,月產煤多少?工資超千元了吧?”
塗笛聽到“錢”字,心裏挺不是味,礦上連續幾個月沒開一分錢。但他不正麵回答,隻是一門地笑。他從懷裏掏出半盒廉價煙遞給根生說:“抽吧,挺有勁的。”
“就抽這個牌的煙,別裝窮啦,我又不向你借錢。”根生半開玩笑,但說的是真話,他年收入超萬元,村民也富得流油,一排排新房著實誘惑得塗笛心裏癢癢的、饞饞的。
“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塗笛心裏說。
塗笛最受根生佩服,誇他心眼好,腦瓜活,有力氣,能吃苦,在井下5次搶險救人,被選上勞模,破例轉為正式工人。10年工夫,由班長升到隊長又升到副礦長,可謂官運亨通了。可如今不是那麼回事,三四百人的小礦,竟虧損了100萬元,再不想轍,肯定得黃攤。
“根生,有個事兒請你幫忙。”
“什麼事,盡管說,能幫上的,不會看熱鬧。”
“我想舉家回遷,能不能給個方便?
“什麼,你放著城裏不呆,偏要回鄉順壟溝找豆包吃?虧你說得出口,有啥困難,盡管吱聲。”
“不,礦上裁人,我得帶頭,以前,農民支援礦山,現在調個個兒,咋樣?”塗笛深情地看著根生,目光裏帶有希冀和渴求。
根生沒有回答塗笛的問話,隻是饒有興致地漫步於柳條溝,看那閑置的水泡子,那片荒山,還有那個幽幽的山穀,塗笛被故鄉美景迷住了,油然產生一股戀家之情。
“唉,別看了,咱倆回去喝兩盅。”
“我的事咋辦?”
“好說,鄉親們歡迎你回來。”
“不光我自個兒,還有百八十人呢!”
“哪可不行,幹啥呀,喝西北風啊!”
塗笛沒吭聲,他拉著根生的手緩緩地走向水塘邊用樹枝劃拉幾下,臉露悅色,高興地說:“我想在這兒建個養魚場,再承包一座荒山育林,再辦個養殖場,總共能安排百八十人……”
根生聽了塗笛的打算,興奮起來:“你們真的在這裏辦農場,歡迎,歡迎。”
塗笛興奮地拍著根生的肩膀說:“到那時,咱給柳條溝改個名,叫工農村吧!”
根生點頭稱道。
次日,塗笛踏著薄薄晨霧,哼著地方小調,打道回府。他懷揣辭職報告和裁人計劃準備遞交礦上。此時,他臉上流淌著一股滿足的笑,萬縷霞光映得他鮮亮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