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吾爾的“塔瑪霞爾”(1 / 1)

“塔瑪霞爾”是維吾爾語言中使用比較廣泛的一個詞。這個詞有嬉戲、散步、看熱鬧、在藝術欣賞等含義,而讓心情通過某種娛樂活動變得愉快起來也同樣是“塔瑪霞爾”,它既可以做名詞使用,又可以用作動詞。無論是那種用法,在現實生活中,這個詞透射出的總是輕鬆愉快的情緒,即使“塔瑪霞爾”在遊戲中含有某種惡作的成分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毫無惡意的狡黠。

我對於“塔瑪霞爾”的理解是,維吾爾族人民長期生活在偏遠的邊疆,在辛苦的勞作和單調的生活中,他們遊戲人生的方式透射出的那種豁達和大度總是讓人起敬。通常,我們認為是一件非常嚴肅認真的事情,他們在輕鬆愉快而不失幽默的過程中就完成了。我常常為之驚歎不已,驚歎於他們對待生活和處理問題的睿智,驚歎於他們那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豁達,和他們呆在一起,有一種不用設防的輕鬆。

我常常在想,他們憑著什麼在那種艱苦環境中戰勝了勞動的艱辛和生活的單調?他們每天都在歌聲和遊戲中勞動和生活,歌聲和遊戲是他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從出生到死亡,他們無時無刻不是在歌唱和遊戲,他們的心胸始終都是那麼的開闊和豁達,他們為什麼有這樣的一個良好的對待生活的樂觀態度?正是他們的“塔瑪霞爾”,讓生活充滿了智慧的歡樂。

說到“塔瑪霞爾”,人們自然就會想起阿凡提,阿凡提的故事中隱藏著的幽默和睿智,我以為正是“塔瑪霞爾”在現實生活中的一種反映,阿凡提在輕鬆愉快中就將生活中將那些看似非常複雜難以解決的問題,他用智慧和幽默就將對方陷入了一種別無選擇的境地,從而接受對方的建議,即使心中有苦也無法出口。這些處理問題的方式正是勞動人民在長期生活中的智慧的結晶,人們心中向往那種快樂輕鬆的生活。作為生活在伊犁大地的維吾爾人,在我的印象中,他們大多生活在比較艱苦的環境中,艱苦勞動是他們每天生活的主要內容,在長期的勞動生活中,每天都要麵對著那種嚴肅、認真和單調的生活方式,讓人驚奇的是他們無論是在農村還是城市,總是能夠在輕鬆愉快中度過生命的每一天。這不能不說是他們在邊疆生活的一個奇跡。

關於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一個故事,我谘詢了有學問的維吾爾族老人,他們說這個故事發生在動物身上,並且在玩笑中獲得了快樂,是一起典型的“塔瑪霞爾”。在那個生活非常艱苦的年代,每個單位在入冬前夕都要到鄉村為職工購買大白菜、洋芋、蘿卜等過冬的大路蔬菜,這些蔬菜被人們用地窖存儲起來,一直要吃到來年新鮮蔬菜上市。於是,由於冬菜引發的一些故事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單位有一個小心眼的修理工,他和同車間的一位油漆工是死對頭。那年大白菜拉回庫房的時候,修理工為了占單位的便宜,在天黑時分,從一個鄰居家借來一輛毛驢車到單位偷白菜。剛好被正在幹活的油漆工碰見,霸道的修理工要求油漆工為他看守毛驢車,自己進到庫房拿白菜。油漆工非常生氣,但又打不過他,就隻好違心地答應了。待到修理工進到庫房,他就拿出紅油漆,將毛驢的尻蛋子全部刷上了紅油漆。冬天氣溫低,油漆不斷地從尻蛋子往下流,就像鮮紅的血液,在地上聚集了一小灘。看著自己的傑作,他笑了。修理工出來裝上白菜準備回家時,發現毛驢的尻蛋子上在流血,嚇壞了。為了幾顆大白菜賠上一隻毛驢是不劃算的。當他發現尻蛋子上刷的是紅油漆的時候,氣得他到處找油漆工,可是哪裏還有他的影子。最後他找來汽油,趴到毛驢身下用手一點一點地把毛驢的尻蛋子清洗幹淨。這個笑話已經在單位流傳了幾十年,油漆工和修理工現在都到了退休的年齡,他們說起這件事情,還象孩子一樣眉飛色舞,逗得大家在笑聲中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不愉快,我認為讓人獲得了愉快就是“塔瑪霞爾”。

隨著和他們交往的時間的延續,我一直都在思索的一個問題是:那就是維吾爾人的快樂和憂憂鬱,為什麼他們總是能夠依靠簡單的快樂勝過依賴任何東西?為什麼他們把悲傷和憂鬱輕易就化作了某種簡單而快樂的音符在大地之間傳播,沉重和痛苦在他們麵前變得那麼簡單,他們把悲傷或痛苦變成一種陽光下的悲傷和痛苦,悲傷和痛苦經過陽光的曝曬,他們的天空又是一片晴朗。在伊犁生活已經近二十年了,隻有真正走近了他們,他們在我的心中的存在才變得真實起來。這些維吾爾人,他們的生命之色和泥土竟是那樣的接近,仿佛就是從泥土裏長出來的,在整個伊犁大地,他們無處不在,他們的“塔瑪霞爾”無處不在。

“塔瑪霞爾”讓我們看到了維吾爾人對於生活的樂趣,為我們帶來了快樂的同時,也體現出了他們在長期勞動生活中充滿個性的睿智與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