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蠶桑情(1 / 1)

說來有些湊巧,我們去的杏院除了杏樹,竟然還有許多高大挺拔的桑樹,此時正是桑葚成熟的季節,紫黑色的桑葚綴滿枝頭。搖動樹枝,桑葚象下雨一樣落下來。攫一粒入口,清香甘甜。城市生長的小女高興得又蹦又跳,執意要我到車上去找一個塑料袋給城裏的小朋友捎一些桑葚回去。看著她高興的模樣,那段已淡忘多年的以桑葉養蠶的情景又浮上了心頭。

我的老家在川南的一個丘陵地帶,哪裏的屋前房後,田間地頭,都種有桑樹,養蠶在當地有著重要的經濟地位。每年的清明前後,原來還是光禿禿的枝椏就長出了小手指大小的嫩綠桑葉,此時陽光溫暖,和風送來春雨,桑葉開始瘋長起來,遠遠望去就像綠色的錦緞在田間地頭漫鋪開來。養蠶的蠶匾也被泡在了村莊不遠處的池塘裏,池塘邊晃動著女人和孩子的身影,他們在戲耍中就將蠶匾擦洗得幹幹淨淨。養蠶是一項時間短,工序繁雜的勞作。春蠶從孵化到成繭,養蠶人始終是它們生命的旅伴。蠶蛾姑娘是把蠶卵產在一張正方形的布子上的,開始孵化之初,隻是針尖大小一個個黃色的蠶卵,隨著孵化期的臨近,蠶卵開始變黑,進而發亮發綠,大約三四天時間,針尖大小的蠶蟻就蠕動起來。養蠶人在蠶蟻上撒一層切得細如發絲的桑葉,待到蠶蟻爬上桑葉時,再用鵝毛刷掃到一個蠶匾裏。蠶的生長速度非常快,從孵化到上繭也就一月左右,這期間要經曆四次睡眠和蛻皮,最後結繭、化蛹成蝶。

養蠶人在這短暫的一個月時間裏,要經曆一場全身心的勞作。蠶過二眠以後,桑葉的進食量就大大增加,一旦蠶匾沒有了桑葉,蠶就高揚頭顱,搖頭晃腦尋找食物。撒上桑葉,“颯颯”的聲音象點點細雨潤人心田,養蠶人把美好的憧憬融入,那種陶醉真有些心醉神迷。過了四眠的最後五六天時間,撒上的桑葉幾分鍾就一掃而光,養蠶人在高興和焦慮中手忙腳亂。此時的桑樹已經葉大莖粗,田間地頭到處都可以看到婦女兒童忙碌的身影,他們在歡聲笑語中交流著蠶事的酸甜苦辣,孩童們不僅僅是為了采摘桑葉,桑樹上紫色的桑葚,才是他們的最喜之物。

在我的記憶中,養蠶最令人討厭的是要防備老鼠的襲擊,它的破壞總是讓人防不勝防。一蠶匾肥胖的蠶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會遭到老鼠毀滅性的破壞。看著胖乎乎的被咬死的蠶,養蠶人的辛勞和希望也同時老鼠咬死了。他們為此在房頂上拴上繩子,把蠶匾一隻隻吊在空中,四周無依無靠。為了蠶的順利成繭,那段時間養蠶人連睡覺也不得安寧,黑夜成了他們難以打發的時光。

經過四次睡眠和蛻皮,五天左右蠶就成熟了,此時的蠶比起最粗壯的時候已經短而小了,通體透明,嘴裏有絲吐出。養蠶人將用稻草和麥秸紮成的“綴頭”盤在一隻隻蠶匾裏,然後將吐絲的蠶放上去,蠶開始在自己的山頭作繭。當三天後再次走進蠶房,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座座白色的“山頭”。

當故鄉遙遠成了難以輾轉的記憶時,我遠離了有蠶的鄉村,甚至在我的夢中再也很少有養蠶的情景出現。是冥冥中的緣分使我在邊陲看到了桑樹。這裏每棵桑樹的樹齡都有二三十年的光陰,它們的葉寬大厚實,卻注定無緣享受一次蠶的啃食。桑葉可以安靜地春長秋落,黃葉歸根,隻有紫色的桑葚成了市民調劑口味的零食。看到人們競相攀樹摘取的情景,我的心開始返璞歸真,它讓我找回了那段令人懷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