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7月14日鬆陽
亂煙籠碧砌,飛月向南端。
寂寂離亭掩,江山此夜寒。
一場毀滅的硝煙,帶走所有離別的人,行伍中的人一身戎裝,頻頻回首,年輕的軍官剛毅果決,卻也留戀不舍。
你我兄弟留洋歸來,都曾立誌為國,但總要有人守著家園,也總要有人為國為家而戰,兄長不善行伍,年邁高堂,稚兒全賴兄長。弟方無牽掛,戎機千裏,為國灑血,無怨無悔。
於是,我留了下來,守著你我家人,於是,你離開了,披堅執銳,奔赴荊棘的戰場。
半隱於繁花碧樹間的庭院深深幾許,花圃裏栽著雙圍蘭草送出淡淡的香氣。花香沾在衣上,樹蔭下一個中年男人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鼻梁上還架著一付金絲邊眼鏡,身上穿了一件綢緞料子的長衫,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擠成了山字,口中喃喃自語。
一旁的老仆人馮叔顯然發現主人的異樣,趕忙俯下身喚了幾聲老爺,那夏家老爺這才從夢魘中驚醒過來,睜開眼睛。
視線慢慢清晰,熟悉的庭院一花一草,雖已離開故土,自己卻偏執的按照記憶中小時候的樣子,一點一滴的恢複老屋舊貌,安靜的生活,安靜的等待。
一時心神恍惚,倦倦地把手背覆上雙眼,人老了,越是容易思念過去,又是中元節,那些陳舊的、破碎的、甚至已經落滿塵灰的往事,原本以為已經遺忘,卻原來曆曆在目,刻在骨髓裏,世道如此,百無一用如自己,在硝煙四起的國土上竟然已經偷生了大半輩子。
“小姐起床了嗎?”夏家老爺接過茶,用蓋沿輕輕地拂了拂漂浮在麵上的荼沫兒,吹拂了下,直至那漂浮著的綠葉散著清新的香氣,淺淺地細呷口。
“一早便上學去了。”馮叔抬頭看了看太陽“估摸這時辰也該到學校了。”
“了兒今天按時上學去了?”夏老爺一臉的見了鬼的表情,夏家小姐,夏夜嵐,小名知了,寓意學問知識了然於心之意。
馮叔是夏家多年的老仆人,從小看著夏夜嵐長大,臉上的皺紋裏,除了關愛就是對大小姐無奈的神情。“小姐長大了,自然也懂事了。”
“也隻能希望如此了。”夏老爺一想到自己這個掌上明珠就頭疼,前些日子說日本人要打過來,都已經收拾細軟,準備要逃了,這些日子沒了動靜,便又過起了日子,其實人人都心知肚名,東三省都拱手讓人了,逃能逃到那裏去?得過且過吧。
正說著,突然牆頭上一個書包扔了過來,一個矮小的人影坐到牆頭上,似乎張望了一下,奈何樹葉過於繁密擋住了視線,小人似乎有些猶疑,但還是迅速從牆上翻下來。
顯然是個老手了,輕輕鬆鬆平穩著地,那小人拍拍裙子上的灰,心道:還好老爺子不在。奇怪,怎麼背後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