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且爭一爭(2 / 2)

薛太傅立刻板著臉道,“女兒家的,不嫁人難道要一輩子賴在娘家不成!”這話聽著嚴重,隻是神情怎樣也做不出嚴厲之色。

話音未落,眼見沈雲舒皺起眉頭,立刻轉換了口氣,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若沒有喜歡的,再等上兩年也無妨。”

沈雲舒含笑應聲,私心裏,她總想再多留兩年,外祖父年紀大了,不知還有幾年天倫光景,失去母親是他心中最痛,自己自然也該在他身邊多陪伴些時日。

薛太傅有些乏了,微微擺手,於是沈雲舒行禮離開。

今夜月色很美,沈雲舒走出幾步,抬頭望天,望著那冷冷的月,忽然覺得身上也有些涼。身後玉秀上前一步,將一條披風圍在沈雲舒頸間,手腕一翻,指尖一勾一拉,便打了個精巧的雙花結。

披風領間加了一圈銀白狐尾,沈雲舒摸了摸,覺得細膩柔滑又溫暖無比。這披風針腳細密,花紋精致,是玉秀熬了幾個晚上才做出來的。沈雲舒心中一暖,然後又是一酸——這樣的心意,總讓她想起母親。

大約是月色太美,看得人心情格外柔軟些,沈雲舒輕輕歎了口氣。

“玉秀姑姑,我總盼著時間能慢些,可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

身後玉秀看著沈雲舒纖弱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一日,將軍去世,小姐驚懼哀慟,從此纏綿床榻,月餘後終於還是撒手人寰,自此留下年幼的小姐,於這十年光陰中漸漸長大,雖有薛家庇佑嗬護,終究還是難逃宿命。

世家大族之間互相傾軋,盤根交錯,政治上的聯姻總被當做最好的攀附手段。因為家族利益,便要嫁給一個根本不認識的男人。犧牲了無數女子的幸福換回的表麵風光,卻讓那些權貴深以為榮。

越是顯赫的家世,越容易帶給女子不幸。皇家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何況還有身為太傅的外祖父、身為三皇子妃的姑姑,以及身為工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的兩位舅舅。

沈雲舒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親事要權衡各方關係,用以維持世家間的平衡。帝王權術,最講究平衡二字,當今皇帝陛下英明睿智,自然深諳此道。若是尋常世家貴女,或許會願意遵從,但沈雲舒不同。

二十餘年前,盛京之中廣為流傳的佳話,正是將門嫡子沈明遠和薛家獨女薛慧歆之間的金玉良緣。男子豐神俊朗,十三歲起征戰四方,戰功赫赫,名動京城。女子豔冠京城,德言容功無一不精。二人青梅竹馬,是京城少有的佳話。

在沈雲舒的記憶中,父親經常外出遠行,與母親的感情卻是極為深厚。父母去世後,沈雲舒在薛家長大,薛家和京中其他望族最大的不同便是專情。薛家曆代都隻有一位主母,少了妻妾相爭的戲碼,讓薛家形成了團結一致的家風,因此日漸鼎盛。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沈雲舒自然希望能像長輩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是暫且不說皇命如何,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像薛家人這樣的異類終究是少數。

世間難得有情郎。

所以外祖父與姑姑才如此急切打探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搶先將自己的親事定下來。有了長輩的支持,起碼能為自己在親事上周旋一些,雖然皇命難違,但總要爭一回,方不負這人生可貴。

晚風漸起,吹起了長發,也吹散了愁思。沈雲舒伸出一隻手,旋即她指向明月,指尖薄甲在月光下泛起冷光,雖軟弱易折,卻也堅韌冷然。

命運讓我幼年悲苦,一生顛沛,受製於人,然而我不願認命,不願屈服天意,隻願順從本心。

忽有黑雲飄過,遮住半邊明月。月微殘缺,邊角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嘲笑這世人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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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文一點點肥起來,感覺好歡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