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兒者,故燕王臧荼孫也。臧兒嫁為槐裏王仲妻。而仲死,臧兒更嫁長陵田氏。)
——《史記·外戚世家》
隴西的夜晚格外寧靜。
天黑後,除守城官兵的馬蹄聲及犬吠聲,就沒有多餘的聲音。
在這寂涼的時空裏,千家燈火明滅不定。
此刻,槐裏西頭王家巷一間土牆茅草屋裏,有三個姐妹圍坐在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母親周圍,母親則坐在炕頭上納鞋底。
家裏這個土炕,是他們最重要的生息之地。
這位母親,生得還是有氣質的。鴨梨形的臉細細白白,雖然身處窮陋之室,依然麵目寧靜,發髻不亂。
她正教著王姝兒如何做針線活。
不一會兒,兩個小一點的女孩伏炕睡去。
母親輕聲道:
“姝兒,娘想跟你商量件事?”
“娘,啥商量不商量的?女兒聽話就是了!”大女孩心直口快道。
“也許你心裏不願意呢?”母親聲音更小了。
“您就放心吧!”
“好姝兒,自你爹走後,你也吃了不少苦。一家四張口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您想怎樣呢?娘!”
“前些日子,王家一個遠房親戚從長陵縣來,說有一個姓田的人,家裏還好,你也能做些事了,我們就去跟他們一塊生活吧!”
“娘!”
王姝兒睜大了鳳眼,半天沒眨一下。
“好姝兒,我知道你不願意。你念你爹和這塊地方,我也舍不得啊!可這樣下去你兩個小妹妹養不大呀!”
母親的眼淚齊刷刷地落下來。
“娘——”
王姝兒雖長叫了一聲,但沒多言語。
“姝兒,你也知道娘的來曆。如果你們沒了,我也對不起臧家祖先啊!
“我一個人從燕北逃難至此,十多年了,雖然辛苦,可眼見得你們姐妹仨一個個在長大,我也安慰了。王家雖窮,也能勉強度日,誰料你爹命薄,走的早哇……”
“別說了,娘,我懂!”王姝兒的桃形臉兒四處泛紅起來,這是她心裏異常激動的標誌。
“還有,”母親又小聲道,“最近,常見你跟李府的廣公子在一起,沒什麼事吧?”
“娘,您說到哪裏去了,我們啥事也沒有?”王姝兒的臉更紅了,把頭藏在母親一側,一雙細嫩的手不知安放在何處。
“這就好,千萬別多想!我們是什麼人家?李府又是什麼人家?再說,我們是大漢的罪人,千萬閃失不得呀!”
“什麼罪人?”王姝兒大聲道,“我看大漢天子才是罪人,他滅了我們祖宗……”
“噓!姝兒,快閉嘴,咋這樣說呢?”
“我偏說!他大漢天下是咋來的,難道不是我們祖宗流血流汗戰來的?這些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家夥們!要是有一天落在我手上……”
“你瘋了?姝兒,娘真不該告訴你這些呀!”
“娘,我沒瘋!您別擔心,女兒是說著消消氣罷了。”
“這就好,這就好。”
沉默,母女倆又悶悶地納鞋起來。
“哎,姝兒,聊了這會兒,那事到底咋辦呢?”母親問。
“娘,”姝兒一咬牙道,“我聽您的!”
“哐啷!”突然屋外像有什麼東西落下似的一響。
“誰?”姝兒猛地站起。
母親身子一縮,拉下姝兒,緊緊捂住她的嘴。
窗外漆黑一團,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