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升空以後,玻璃窗內的簾子便拉上了,據飛行師說是為了防護輻射,這讓原本還想在空中眺望一下陸地的離塵子有點不快。更要命的事,飛艇行進的速度慢得離譜,它慢悠悠的飛過那些小山包,飛得是如此之低,甚至有那麼好幾次離塵子都感到了輕微的震動,聶雲天告訴他那是因為飛艇的貨艙底部刮擦到了樹梢。
十一個小時後,飛艇緩緩的降落在了洛雲岡衛城。
走下舷梯後,離塵子的心情好了不少,最近他發現自己的情感逐漸豐富了起來,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最終他把這歸結於這具軀體。
心情好的原因是周圍很開闊。
飛艇降落在一個巨大的草坪上,這個周長足有萬米的長方形草坪上停著不少大大小小的飛艇,當一些冒著濃煙發出沉悶轟鳴聲的卡車開過來卸金屬錠時,離塵子還看見有兩隊人正排隊登上一艘巨大的銀色飛艇,一旁的聶雲天告訴他,那是一艘飛往狐狼之城的客運飛艇。
草坪的四周是幾條縱橫交錯的寬大車道,運輸金屬錠的卡車往來穿梭著,把一股股濃煙噴向天空,遠處,有一條泛著黃波的河流,再遠一點,則是幾座山頂覆蓋著積雪的巨大山峰,可以看得出,山上的植物已經很茂密了。
離塵子注意到草坪的盡頭有幾座凸起的建築,像是烽火台,不過上麵安裝著武器,不過離塵子不知道那是機槍,他更好奇那些士兵的穿著:他們在黑色的軍服外還穿了一件厚厚的背心,腦袋上還戴著鋼盔,看上去要比镔鐵山礦區的士兵們威武了不少。
“走吧,離塵子,我們先去吃點東西。”聶雲天興奮的拍了拍離塵子的肩膀,“然後我們再去找幾個小妞,衛城偶爾會有些高檔的貨色,不過我們很可能需要一些運氣。”
離塵子點了點頭,跟在聶雲天身後繞過幾輛肮髒的卡車,往草坪外走去。
經過出口的時候,出了一點小麻煩——一名士兵試圖攔下離塵子,就在離塵子打算懲戒這個不長眼的家夥對仙人的不敬時,聶雲天掏出了一個信封晃了晃,說道:“這人是澹台無傷大人特意送來參加新兵營的。”那名士兵愣了愣後飛快的道了歉,然後讓到了一邊。
“我們的澹台無傷大人很有名氣,真的。”聶雲天說完後吹了吹口哨,把信封小心的揣回了懷裏。離塵子的眉毛蹙了蹙,心說那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怪胎也配稱為大人嗎?
走出草坪這個所謂的飛艇空港後,聶雲天領著離塵子登上了一輛破舊的大客車後,選了兩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車廂裏已經坐了好些人,整個空間裏彌漫著難聞的酸腐味,地板上還有不少已經發黑的汙跡,像是凝固的血液或者痰跡,不過聶雲天卻一點也不在乎,拍了拍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對離塵子說道:“我注意到你沒有帶東西,不過我很樂意請你,離塵子,你不用跟我客氣,我們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我會記得這一點的,隻要我活著。”
“你今天的話很多。”離塵子淡淡的提醒道,他覺得很有必要這樣做,因為他不願意剛離開一個愛嘮叨的伍百歲,身邊又出現一個洗好喋喋不休的人,並且還是男人。
“哈哈哈。”聶雲天一邊發出刺耳的怪笑,渾然不去管周圍的目光。
離塵子側過頭不去離開,轉而把目光投向了四周。車上的乘客看上去都是來自底層,基本上都穿著破舊的衣衫,有兩個甚至還赤著腳,一個嬰兒哇哇的哭了一小會兒,他的母親警惕的側了側身子,掀開衣服開始給孩子喂奶,她的謹慎是有道理的,因為就在她掀起衣襟的一瞬間,離塵子看見有幾道貪婪的目光掃向了那個女人。
離塵子無奈的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距離這輛破舊客車約莫二十多米外,還停著一輛客車,不過那輛車看上去要新上不少,車身也很幹淨,車上的乘客基本都可以說是衣著光鮮,明顯與這輛車上的乘客生活在不同的階層裏。
一個穿著一件草綠色袍子的半大小子注意到離塵子好奇的目光,他壞笑著揮了揮手,在成功吸引了離塵子的目光後,他晃動手臂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嘎嘎笑著縮了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離塵子拍了拍坐在自己前排的聶雲天,在他回過身後學著那半大小子的模樣做了個豎起中指的手勢,周圍的人還未等聶雲天回答便發出了一陣哄笑,有一個醉漢甚至笑得東倒西歪,仿佛遇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聶雲天歎了口氣,湊在離塵子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什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不值得跟他們生氣。”
離塵子安靜的坐著出了會兒神後,從鞋底已經凝固的泥塊裏摳出了一小片礦石。
幾分鍾後,破舊客車發出了一陣類似於野獸咆哮的吼吼聲,車身劇烈的搖晃了一會兒,然後猛地一躥,出發了。離塵子瞥了那輛新客車一眼,把左手伸出了窗外,屈指一彈。
半秒鍾後,那半大小子身旁的一塊玻璃突然碎成了幾塊,把連同那小子一起的幾個乘客嚇得哇哇大叫。離塵子卻是嘴角一翹,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幅度,靠著窗戶閉上了眼睛。
衛城裏的街道要比離塵子想象中的狹窄、混亂,路旁的小溝渠裏流淌著散發刺鼻臭味的汙水,坑坑窪窪的石板路麵上不時能看到幾滴血跡,隻是無法分辨是人的還是動物的。衛城的四個方向分別有四條寬闊的馬路,不過除了一些軍用車輛外,其它的車輛和行人是不被允許通行的,倒是有幾隊穿著肮髒軍服的士兵在巡邏,不過看他們把槍支很隨意的反背在背上的懶散模樣,似乎衛城的治安還算可以。
不過很快離塵子便放棄了這個看法。
聶雲天領著他走進了一條更為狹窄簡陋的巷子,這條巷子的路旁密密麻麻的挨擠著許多低矮的木房,不時有吵嚷聲和哭泣聲從木房裏傳出來。轉過第二個巷角時,聶雲天一腳踏在了一具屍體上。
聶雲天的腳踩中了屍體的左臂,靴子下立刻傳出了令人牙酸的骨折聲,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楚自己腳下的物事後,聶雲天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罵道:“是誰他娘的又把屍體亂扔在路上的?!”
屍體屬於一名年輕的女性,看上去她在死亡之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一絲不掛,暗灰色的皮膚上不僅布滿了大塊的清淤,脖子也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歪斜著,臀部與大腿間模糊著一大片已經凝固成紫黑色的血跡,手腕上還有深深的勒痕,從現場來看,她似乎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不過不知為何卻沒有人來處理。
罵了好幾句後,聶雲天搖了搖頭,對身後的離塵子說:“走吧,我們從她身上跳過去,我跟你說的那家酒館就在前麵,走過去十幾米就到。”
看見離塵子仍舊在注意屍體,聶雲天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再也普通不過了,很多不守規矩的家夥都會這麼幹,你以後還能碰上好多回呢,沒準得過幾天才能有人來收拾了。”
在一個不知道是酒館還是飯館的逼仄木房裏,離塵子見到了最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聶雲天點了兩份黑麵包和一瓶名為朗姆的果酒,然後解開包裹掏出兩千克黑麵包和三瓶淨水支付了餐費。
“吃吧,別愣著了,一會兒我還得送你進兵營。”聶雲天催促道,一邊小心翼翼的從酒瓶裏傾出了一杯顏色泛黃的液體,遞給離塵子。
不得不說,洛雲岡衛城的兵營報到手續粗糙到近乎兒戲:一名戴著尉官肩章的矮個子瞪著離塵子看了幾眼,然後接過聶雲天遞上來的信拆開後瞄了瞄,便點了點頭,示意離塵子已經完成了報道。
離塵子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名尉官其實把信拿反了。
從報到處的黑色帳篷走出來後,聶雲天便徑自離開了,原本他還想帶著離塵子去找找樂子,不過被離塵子拒絕了。兩名懶洋洋的士兵把離塵子領到了一個空置的破舊單兵帳篷裏,說道:“今晚你就先在這裏睡吧,明天進營。”
離塵子伸頭進去看了看,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