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選擇大學(2 / 3)

他的這種廣泛的求知興趣更延伸到學校。除了從教授們那裏獲得新知識,以及與同學們辯論切磋以外,他更感興趣的是那些實驗。興趣歸興趣,他卻常在這過程中受到“傷害”。因為自己近視,行動起來笨手笨腳,和其他同學們一比,自己的結果往往很難令人滿意。看著身邊的同學一個個都成功了,再看看自己,他好勝求強的心常常很痛苦。

其實,在做實驗上,他有自己的優點。他往往能不受教授們指點的局限,獨辟蹊徑,用最快速簡潔的方法取得成功。認識到這點以後,他們就幾個人聯合成一個組,由他當軍師出謀劃策,由別人動手操作,果然,他們經常最先勝利。智慧的人會從不同的途徑走向成功的終點的。

他還偷偷地在家做一些實驗,由小玩伴們幫忙。一次,他們做了一個電學實驗,用手搖發電機發電來製造膠質金和膠質銀,以驗證他頭腦中的想法:憑借不受方向支配的磁場作用,把一堆鐵屑和碳粉壓緊,使它的電阻發生變化,從而提供無線電通訊用的電磁粉末檢波器。他們還曾試製過一台變壓器。雖然受視力和其他不利因素的局限,但他還是努力做到邊思考邊實踐,把一切想法落到實處。

一邊讀書,維納一邊深化著自己的思考。在大學二年級前後,他讀了許多文學著作。父親發現,兒子已經理解了許多深奧的哲學名詞,而且能熟練地把它們運用到具體表達中,心裏十分高興,便一邊引導兒子讀一些哲學著作,一邊鼓勵他,增強學習信心。雖然父親這次沒強令自己學哲學,維納心裏感覺仍是被人牽著走的不自由。好在他的哲學興趣正濃,也就沒因這種朦朧的逆反心理耽誤什麼。接著的那學期,他選修了庫什曼教授的幾門哲學和心理學課程。同時,他更加廣泛地涉獵這方麵的作品,尤其對斯賓諾沙和萊布尼茲這兩位大學者的作品,他不但深入學習,而且心有體會,思想受到他們很大的影響。維納認為:“斯賓諾沙的泛神論,和在倫理中所使用的類似數學的語言,掩蓋了他的著作是曆史上最偉大的宗教書籍之一的事實。如果把它從頭到尾讀完而不把它分成各種原理和定理,那麼就可以知道,它體現了一種高尚典雅的風格,有助於發揚宇宙和人類的尊嚴。”對於萊布尼茲,維納一方麵讚揚他是一位“偉大的多才多藝的哲學天才”,同時也公正客觀地認為他是一個“善於奉承、追求名利和諂上欺下”的人。由此可見,維納不僅學習他們的觀點,更學習他們的人格和品行。

也是在這一年,維納又對生物學產生了更大興趣。自從他接觸到塔夫茨學院的生物博物館和實驗室以後,被那些具體生動的生物學實物吸引和激發,加之從文獻中對這方麵的知識的把握,他從心裏感到,生物學是一門令人幸福、使人豐富、讓人明智的科學。父親一方麵發現了兒子的愛好,一方麵也是從自己的興趣出發,總是希望兒子把生物學當做自己的最主要專業。

大學二年級以後,13歲的維納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心裏常常對父親的“說法”感到不服氣。有時是無意中惹得父親特別生氣,有時又是他幾乎在有意的情況下和父親對抗。

其實,自從維納上大學以後,父親對他放鬆了限製。這一方麵是因為父親工作太忙,沒時間像小時候那樣教育他;另一方麵父親認為,孩子已經長大,沒有必要處處由自己過目,應該漸漸地叫他自己養成一種能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方麵,上大學以後,維納對生物學、哲學和數學等方麵已經進行了較為深入細致的學習,與以前相比,父親的權威性大大削弱,有時很難再對兒子作出有價值的指導。作為兒子,他首先為自己超過父親而感到幸福,同時他更驚訝,不禁孩子氣地想:原來父親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啊!隨之而來的,就是因為不再奉若神明地崇拜而帶來的相對輕視。父親幾乎對這些變化難以適應和承受,兒子在享受自由的同時,也從父親的“敵對”中感到痛苦和疑惑。

對父親的語言學工作,維納也漸漸地有了一些較為客觀的理性認識。他承認父親的工作是極為專注和刻苦的,因此他的語言研究在語言曆史學這一大範疇內是特別先進的。但是,父親注重實踐性研究,這是其洞察力的主要來源,而另一個深入研究語言的要素呈滯後狀態,即缺少形式邏輯的過程,以至使語言學變成一項推理工作,幾乎成了一種迷人的文字遊戲。

基於這樣的認識,維納即使麵對父親在他拿手問題上的提問,也不再隻是一味地讚成和接受,而是用懷疑和思考的眼光去分析,有時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不同想法。麵對這樣的情況,父親利奧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在數學和生物學等其他方麵,維納可以超過父親,在語言上,父親就是絕對的權威,別說你小孩子,就是學術界的名流高手,對父親的觀點和研究也得以禮相待刮目相看。

每遇到這樣的情況,父親往往先勉強按捺住胸中的不快,強裝平和地聽兒子評說,之後進一步探聽他的看法,很快,兒子那貧乏的語言學知識就山窮水盡了。直到這個時候,父親的怒氣才積聚到頂點,開始了駭人的發泄和噴射。他先嘲笑著兒子的某些局限,壓住批評的陣腳和底火,越說越氣,到後來,那純粹是狂怒之下的訓誡甚至是謾罵了。一聲聲厲言快語,如刀子般刺進兒子的耳朵,而且還感到難以滿足,早已忘了自己為人為父應有的形象,讓兒子在痛苦中震驚和恐懼。父親很少發怒,更很少這樣發怒,終生為學者的他,正在極力用一切辦法維護自己終生的收獲。

出於對父親發怒的恐懼,也出於對自己知識的具體估計,有時,麵對父親的問題,維納表現出對父親的讚同和隨和。這樣的情況下,隻要父親聽出兒子沒用真心對待自己的回答,他仍然要大怒,因為他為兒子在學術上的虛偽而傷心,他一生著力對兒子施加的一個最大影響就是學術品格。他當然不忍心讓自己灑在兒子成長道路上的汗水白流了。

就這樣,麵對父親的問題,維納常處於兩難境地,進退維穀。每到這時候,他都仿佛要大難臨頭了。人無完人,這位利奧教授在這方麵給兒子帶來怎樣的影響呢?為人父母者常好犯這個錯誤,隻不過利奧表現得更充分罷了。

暴力的作用是有限的,維納當時懾服於父親,事後隻能更加滋長他的“叛逆”心理。好在當時他對父親的處境有個相對正確的認識,才避免了父子間的更大隔閡。

維納隱約感覺到,雖然父親在語言學界的名望很高,經常能聽到對父親研究成果的稱頌,也常有同行向他求教,但他還是個孤立的人。因為他不出生於哪位名師的門下,沒沾到哪位名人的“靈光”,父親又不願意沒有價值地參加一些隻為個人揚名的組織,他隻知道踏踏實實地學習和鑽研,最反對徒有虛名。所以,在語言學界各派的眼光中,父親都是位不受歡迎的學者,他們又不敢輕視他,又排擠他嫉妒他。他的處境是十分艱難的。

雖然這些問題維納是逐漸意識到的,但每當他對父親的理解加深一步的時候,他就為父親暗自鳴不平,也就從心理上諒解了他的許多“過錯”。他明白,父親把兒子看成最親近的人,兒子也應該是他的最佳擁護者和忠實的同盟軍,自己的兒子也想“叛離”自己,父親當然會相當傷心,當然會難以控製住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