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潔明
作者簡介：楊潔明，男，國家一級指揮家、作曲家，原中央歌舞團民族管弦樂隊首席指揮。
《翻身道情》是用陝北地區流行的一種戲曲陝北道情中兩支不同唱腔填詞編成的：首尾各用兩次“平調”，中間用兩次“十字調”。本文逐次作一些分析比較。
一
“平調”是屬於陝北道情唱腔“平調”類的。“平調”類包括：
一、“大起板”
二、“平調大起板”
三、“平調”
四、“七字調”
五、“三截板”
以及用“平調”發展形成的：
六、“平調落板”
七、“大送板”
八、“落板”
另外還有常和“平調”連接使用的：
九、“罩綠袍”
十、“蒙頭紗”
所謂“平調”是用正調（不轉調）演唱，傳統的陝北道情“平調”唱腔一般演唱速度較慢，情緒起伏變化不大，較為平和，所以叫“平調”。如果在演唱“平調”時樂曲伴奏用了大銅器（打樂）叫“大起板”或叫“平調大起板”，反之用了小銅器就叫“平調”。
另外還能從名目上說明它們在結構上具有的功能，如一、二、三、四、五是作為“平調”主要敘事的基本唱腔（它們彼此在曲調方麵都大同小異，原因下麵詳述），六、七、八是當“平調”作為結束時采取的唱腔形式，因此具有結尾功能。
傳統“平調”類唱腔唱詞一般以7字為一句，一段詞為上下兩句。因此也有把“平調”叫“七字調”。
劉秀十二走南陽，
大道搜行趕得緊。
太行山收了姚期家，
鬼家莊又收馬子璋。
姚期馬武雙救駕，
寶殿小主坐洛陽。
《劉秀走南陽》——陝北道情
新創作編寫的“平調”唱腔唱詞也是七個字為一句，每段分上、下兩句。
遠照北京一盞燈，
照得滿天明又明。
你問那是什麼燈，
人民領袖毛澤東。
《毛主席和咱心連心》——陝北道情
有的每句已超過七個字，特別再加虛字襯字如哎咳等，但這都不妨礙七個字為一句的格式。如：
太陽一出來滿天紅，
共產黨救咱翻了身。
舊社會咱們受苦的人是人下人，
受欺壓一層又一層。
往年咱們眼淚肚裏流，
如今咱站起來做了主人。
天下的農民是一家人，
大家團結鬧翻身。
《翻身道情》——陝北道情
“平調”唱詞是七言的上、下兩句為一段，而它的唱腔結構卻十分別致有趣，它是以三個樂句組成的一個樂段結構。分別為上、中、下三個樂句。唱詞的上句是樂段的上樂句（4個字）中樂句（3個字）。唱詞的下句是樂段的下樂句（7個字）。因而在不同角色演唱時又叫“三截板”，因為樂段中間有兩次間奏恰好把一個樂段分隔為“三截”。
翻身道情裏“平調”共用了4次，每次它們上、中、下三個樂句的長度都一樣，第一段的上樂句和第四段的下樂句例外：
第1段 上樂句11小節 中樂句5小節 下樂句7小節
第2段 上樂句5小節 中樂句5小節 下樂句7小節
第3段 上樂句5小節 中樂句5小節 下樂句7小節
第4段 上樂句4小節 中樂句5小節 下樂句13小節
為什麼第一次“平調”的上樂句是11小節，而不是一般的5小節，第四次“平調”的下樂句是13小節而不是一般的7小節呢？這裏我們有必要依次研究“平調”上、中、下各個樂句的情形。
（一）翻身道情四次“平調”上樂句
我們看到2、3段“平調”上樂句的長度相同，都是5小節。第4段“平調”上樂句是4小節，這是因為在它第2小節少延長兩拍，否則也會是5小節。這就是說2、3、4段上樂句小節的長度基本相同。我們又看到2、3、4段上樂句的起音都是be2（bA為宮徵調式的主音）音，結音都是ba1（bA宮）音。而這又恰巧和第1段上樂句起音be2（5）到第四小節第一拍的ba1（1）相吻合。這說明第一段上樂句從開始到第4小節的第一拍共3小節半，與2、3、4段上樂句曲調是基本相同的，它和其餘3段不同之處在於從第4小節第2拍起直到第11小節這7小節半的曲調。結論就是1、2、3、4段“平調”上樂句基本相同。所不同的隻是第一段上樂句後麵多餘了7小節半長度的曲調，這7小節半曲調是陝北道情帶“花花腔”的“平調”。“平調”唱腔有一種帶有“花花腔”的，有一種不帶有“花花腔”的。翻身道情在第一段唱腔上使用了帶“花花腔”的“平調”，因此它的上樂句就長11小節，而其餘3次唱腔上樂句沒有采用帶有“花花腔”的“平調”，因此它們的上樂句就短一些，都是5小節或4小節。翻身道情在第一段唱腔上樂句采用帶有“花花腔”的“平調”是內容的需要，是很恰當的。如果用傳統“平調”不帶“花花腔”，那是難以表達翻身後陝北人民那種歡欣愉快的心情的。
“平調”的“花花腔”是用怎樣的手法發展起來的呢？“花花腔”是用翻身道情第一段“平調”上樂句開頭的兩個音（5，2）為材料，用“醞釀積蓄”的手法發展起來的。（有著作中把這一發展曲調的手法叫做“主題的分裂”）“醞釀積蓄”是我國民族民間音樂發展曲調的一種手法，它發展曲調的特點是把曲調的情緒進一步渲染，增強，它往往把同一音樂材料多次反複逐漸縮小曲調的時值單位直到同音重複，和聲一般反複使用同一和弦，或作屬—主和弦的周期進行。逐漸地醞釀積蓄增強曲調向前發展的動力（而不是分散或衰歇消失這種動力）以期待新的曲調，以期待另外的調式、調性，以期待節奏的穩定，然後才結束這一發展。翻身道情第一段上樂句的“花花腔”就是用“醞釀積蓄”的手法發展而成的。
“花花腔”起音有時用be2（5）徵，有時用bb3（2）商，但商音用得多，落音一般總在bb1商音，這幾乎成了規律。“花花腔”長度四至十幾小節不等，它的位置絕大多數情況在“平調”上樂句後麵組成整個上樂句。“花花腔”一般一氣嗬成不間斷，但個別情況分別分成兩部分，中間用間奏，從而使“平調”唱腔結構也有變化，變成7個字（唱詞上句）兩個樂句的樂段了。
“平調”唱腔上樂句的起音比較自由：
用商作起音，如：
用角作起音，如：
用徵作起音，見前第一例。
用羽作起音，如：
《盤道》“平調大起板”——陝北道情
上樂句落音絕大多數情況在宮（1）（實例略）。
造成“平調”上樂句起音及唱腔曲調大同小異的原因主要有二，第一是唱詞情緒的需要，或歡快或悲淒自然影響唱腔曲調的抑揚，第二是語言聲調對唱腔曲調的影響。前第一例裏第4段開頭的曲調幾乎都是四度下行be2-be1（5-2），而隻有第3段“往年”二字曲調是同音重複be2-be2（5-5）。這是為保持“年”字陽平聲調而改變了曲調進行。這些促成唱腔又相同又有差異，是戲曲唱腔的一個重要特點，即所謂“以字行腔”。
（二）翻身道情四次“平調”中樂句：
1、2、3、4段“平調”的中樂句曲調幾乎相同，隻有第一段開頭兩小節曲調區別於後三段。其原因是唱詞內容的需要，“山”字的語調揚起才能顯出它歡快的心情，所以才從角（3）下行到商（2）再揚起到徵（5）音。“平調”中樂句起音同樣較自由，除用商（2）、角（3）作起音外，也用徵（5）音、羽（6）音、宮（1）音。落音則一概用be1（徵）音（即以bA宮徵（5）調式的主音），確立“平調”的徵調式而結束。
“平調”中樂句用徵作起音：
“平調”——陝北道情
“平調”中樂句用羽作起音：
“平調”——陝北道情
“大起板”——陝北道情
至於“平調”中樂句的長度都是五小節，不需更多去討論。
（三）翻身道情“平調”下樂句
[]“平調落板”時強調的功能傾向較強的音。
翻身道情四次“平調”下樂句裏，1、3段曲調相同，這是“平調”下樂句唱腔的曲調基本形式。第2段雖然曲調與1、3段不同但節奏卻一樣。1、2、3、4段開頭都用切分節奏，緊接是兩小節的伸展以強調“救咱”、“一層”、“站起來”、“團結”等的語氣，在節奏上呈現收攏緊縮因而結尾的功能較強，給後4小節（第4段除外）做了準備，由於這些，結果造成下樂句是7小節（3+47），後4小節（第四段除外）又一次加強bA宮徵調式。第2段由於唱詞內容需要把曲調做了自由下行移位，以表現受欺壓悲憤的情緒，同時速度也轉慢使與“十字調”的連接自然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