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彤林在工商局機關裏，應該算是個老資格了。資格老，沒用，不是一把手，局長是當了好多年，但一直都帶個“副”字，屁大事，都是局長說了算。
前天，局務會上討論集資蓋樓的事。鬱彤林堅決不同意一樓帶門麵。帶門麵，住家不安定，煩！
局長說，非帶不可！現在市場經濟，單位沒點額外收入不行。一溜門麵租出去，一年就是幾十萬！不帶門麵，傻！
副局長到底沒爭過局長。
晚上回到家，鬱彤林氣得飯也不想吃，站在陽台上呆悶。眼一抬，遠遠地看見樓前麵路上，局長兩口子吃過飯，牽著小狗，出去散步。鬱彤林一想，也他媽養狗！
第二天，鬱彤林說服妻子，到街上買了一條黑毛小狗。
黑毛小狗買回來了，妻子不喜歡。並且懶得陪鬱彤林一起出去蹓。
每天晚上，鬱彤林早早地吃好晚飯，搶在局長和局長太太之前，把他的黑毛小狗牽到家屬院裏。瞥見局長和局長太太牽著狗出來，鬱彤林對他的黑毛狗輕輕一聲“去！”他的黑毛狗，便箭一般地衝向局長家那條純白聖伯納小狗。
聖伯納狗，是世界上比較名貴的寵物狗。而鬱彤林的黑毛狗，屬本地野種狗，粗魯、瘋狂和凶猛的野性，簡直使文靜的聖伯納小狗束手無策。呲著齒，汪汪汪，叫個不停，嚇得那姣小的聖伯納，直往主人身後躲。
局長太太生怕這惡狗傷了她的命疙瘩，用手裏的小提包，東擋西擋，也擋不住黑狗的瘋狂進攻。兩隻狗在地上咬成一團。
局長隻好喊黑狗的主人：“哎！老鬱，你看你這狗！瘋了似的，咋回事嘛？”
鬱彤林就以勝利者的架勢，慢慢走過來，說：“哎呀！狗嘛，它們親熱，就由它們親熱去唄，封啥建？”
局長太太不認為這是親熱：“有這樣親熱的嗎？這樣親熱幾回，我們家貝貝都快沒命了也！”
“沒那麼嚴重吧？”鬱彤林慢條斯理地說著，一聲喚，把他的黑狗喚回來。
到第二天晚上，那條姣小的聖伯納，同樣遇到可怕的攻擊。
局長太太就開始埋怨局長：“哎，你們單位的那個鬱彤林，這人是怎麼了？你們有矛盾嗎？一個單位的人，咋這麼不友好？別看那是狗的行為，我看那家夥是衝你來的。你們就不能相互溝通溝通？你看把我們家貝貝欺負的！”
局長不相信鬱彤林是這樣的人。領導與領導之間，有一些話來話去，本屬正常，不會拿畜牲出氣的。叫妻子別理他。狗與狗是有感情的，慢慢熟悉熟悉，就不那麼好鬥了。
熟悉了，也還是鬥。每當看到局長家那姣小的聖伯納一出樓，黑毛狗凶神惡煞般地衝下樓去就鬥，鬥得白白淨淨的聖伯納，渾身泥猴似的。弄得局長太太不得不馬上抱起狗回樓。
慢慢地，局長也覺出來了，鬱彤林這家夥養狗是衝他來的。幾次想把話挑明了說，但又有些不好開口。憲法也沒規定，該誰養狗，不該誰養狗。
於是，局長就慢慢地轉變對副局長的態度。以前，碰著了，都喊鬱彤林老鬱，現在都喊鬱局長。以前，開支委會決定事情，鬱彤林在一邊涼著。鬱彤林不是支委。現在常常開支委擴大會，把鬱副局長也擴進來。以前，局長坐桑塔納兩千。副局長坐一般桑塔納。現在將鬱副局長的桑塔納也換成兩千，跟局長一樣。以前，局長住140平米樓房，副局長住100平米。現在集資蓋樓，局長副局長一樣，140平米。
同時，前天支委會上，重新作出決定：集資蓋的新家屬樓，一樓不帶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