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廉義堂裏,一個滿麵褶皺,頭發雪白的老太太坐在正中的羅漢榻上臉卻陰沉得滴水,聲音卻渾厚有力。慕容氏則立在一邊伺候,恭敬的站姿比他做新夫嫁入府中還更要謹慎許多。
南宮紫晨從未見過姨姥姥這樣臉黑的時候,他這是剛剛跟著弟弟南宮虹夕去靈隱寺酋過簽回來。聽說姨姥姥從芙州郊外的莊子上火急火燎的趕來,便扯著南宮虹夕回家來了。怕是姨姥姥也是知道了皇帝陛下賜婚一事。
屋子裏伺候的仆從們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恨不得自己現在都是透明的,最好連氣息都沒有,都多少年沒見過老祖宗這麼發怒了,四周的氣氛比那夜裏的亂葬崗也好不了幾分。
南宮虹夕見是這樣,臉上的笑容越發清甜,他跪著往姨姥姥那行去,剛挽著姨姥姥的胳膊去撒嬌,卻被姨姥姥喝住:“夕郎兒,你先出去!”
南宮虹夕這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姨姥姥挑較出來的仆從裏,去通報催著南宮兩兄弟速速回府的元錦根本就是個悶葫蘆。葫蘆倒還罷了,葫蘆也有開瓢的時候。元錦根本就是十個棒子打下去,連個屁都不嗞一聲的人。
南宮紫晨和南宮虹夕一路上恨不能三十六計都使了,也是啥也沒探出來。南宮紫晨這會子不得不將酋助的眼神往父親慕容落看去,慕容氏卻連頭都沒敢抬,更別說遞眼神了。
慕容氏剛嫁進來的時候啥活都沒幹過,這會兒卻端茶倒水的伺候上了,做得全是仆從幹的事情,可見姨姥姥這火發的不是一般的大。
南宮紫晨這才明白,這聲“跪下”是衝著自己來的,可他一向知節受禮,從未被罰過,今天又是錯了哪廂?他自己反省了半天也鬧不明白了。
南宮紫晨隻是規矩老實地“咕咚”一聲,便跪在地上,雲桂手裏的軟墊根本沒來得及塞到南宮紫晨的膝蓋下,聽著這清脆的咕咚聲,雲桂一脖子的汗都嚇出來了,真恨不能縮小成螞蟻鑽出去。
南宮紅渠的眉心一跳,也不知道是心疼還是生氣。她擺了擺手,伺候在房裏的仆從們都如臨大赦一般,麵上像是開了光一樣,又趕忙斂著,就怕慢了一步被指著發落出去無辜挨頓板子。
南宮虹夕見仆從都魚貫穿梭般的退出了屋子,便遣著窩在甚旁的若蒼笑靨靨地拿出慣有的討巧模樣問雲桂道:“雲桂哥哥,大公子犯了什麼大錯兒啊?姨姥姥可從沒舍得對大公子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呢!”
雲桂冷眼掃了一眼和小主子一般大的若蒼,低低地斥責道:“就你張了張嘴!”
南宮虹夕知道,這是擺明了從姨姥姥甚邊伺候的仆從口裏問不出什麼了。自己想爬牆角偷聽吧,可不說這姨姥姥甚邊帶的仆從都有武家底子,就算偷聽著了,萬一被抓著,怕是還要連累了同胞哥哥那就不美了。
雖說南宮虹夕也安慰自己,姨姥姥雖不是親姥姥,可自小是看著南宮紫晨和自己長大的,那恨不得待他倆比姨姥姥自家嫡女嫡孫都還要心疼幾分。
難道說姨姥姥對女皇陛下下旨賜婚還有意見?雖然姨姥姥一向偏疼自己和哥哥,也是斷斷看不上商賈世家的,可女皇陛下都下旨,總不可能讓女皇陛下收回成命吧?這定是沒有的道理,若不是這個,那還有什麼呢?
至於南宮紫晨這邊,他跪得膝蓋都生疼了,姨姥姥都還沒發話,他隻能恭恭順順地跪著,後腰眼子都僵直的發酸疼也不敢去抹額頭上的汗。
慕容氏餘光瞅著,心痛又焦急,卻是自己理虧,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去酋得聖旨。女皇陛下年年在南宮卿回榮都述職時都要叫帶上晨郎兒和夕郎兒,雖說沒有明著表態,卻儼然是一副看中了要許給自家孩子的眼神。如今母親去跟女皇陛下開了這樣的口,把自己過世嶽母的親妹妹氣成這樣,自己哪敢造次?怕是喘個粗氣的勇氣都沒有。
好在南宮紅渠終於開口了,“晨郎兒,你跟姨姥姥老實說,你同那個什麼路州金家的四小姐是不是私下有了首尾?”
這句話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慕容氏萬萬沒料到南宮紅渠竟然會往這個方向想。這不是變著法兒的打了自己的臉還糟汙了兒子的名聲麼?雖說母親請旨的那番說辭確實讓人忍不住把自己寶貝兒子想的有失體麵,可真叫自家人說出這樣的話來質問,這不是給他的南宮紫晨心尖上剜刀子麼?要是個心氣兒撐不住的公子,怕是現在衝起身便要一脖子吊死了。
南宮紫晨瞪大了鳳眸,微微張著嘴望著自己的姨姥姥,不知道她這是唱哪一出啊?但是在老太太淩厲的眼神下,也隻能乖乖地道:“孫兒同那人是清清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