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聽罷,眉心緊鎖。她忍不住地問道:“恕兒臣愚昧,父後所謂的盡快處理……抓不到人,怎麼處理?還有,朕的鳳後,朕沒有聽懂,什麼叫‘屆時再考慮鳳後的事情也不遲?’另外,朕既然是明媒正娶的珵鶴,那就會護他周全。若是自己夫婿的周全,都護不了。朕何以護天下百姓的周全?”
孝惠太後張了張口,又抿著一抹不可名狀地微笑,說道:“恩,陛下的擔當與英明,果然比之陛下的母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犯人,想抓,自然很快就能抓到的。”
孝惠太後見康正帝一臉薄怒,便又道:“哀家作為過來人,像這樣的事,絕對是越快的處理越好。否則輿情的發展,陛下是很難想象的!”
康正帝壓了壓心底的怒火,她怎麼會不知道,一夜之間,一個消息會傳成多少種不堪入目的版本?幸虧這裏是古代,要是讓這些刁民擁有一個訊息傳播奇快的互聯網,她想象了一下……似乎好像也沒那麼不安了。
孝惠太後看著忽然沉靜下來的康正帝,忽然有些不解。他心底忽然閃過一絲疑惑和不安。
天際滾滾卷雲,被夕陽暈染出一層層火光澄澄的狀貌。藍色的天被這光芒暈染的發紫,一片詭異妖嬈。康正帝看著天,腦子裏閃過的畫麵,都是拉著江珵鶴給他講他喜歡聽的奇聞異事;坐在江珵鶴懷中對他唱《洛神賦》;靠在江珵鶴身邊,向他請教詩詞歌賦。
康正帝現在才想到,江珵鶴那清澈濯濯地眸子,毫無故事的眸子。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多可笑,曾經,她常常覺得江珵鶴美的毫無靈性,就是因為他的眸子太過清明,眼底毫無雜質。如今,她倒開始害怕,在江珵鶴臉上,再也看不見那樣一雙眸子了。
康正帝看著昔日燈火輝煌的椒房殿,如今,卻連廊燈都滅的隻剩下了零星的幾盞。她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入夜的星空,似乎還是那個星空。月亮也還是那一顆獨一無二的朧月。晚風,也還是夜夜清爽拂麵的晚風。可是,一切似乎又全部變了樣。
康正帝摒退了所有的宮人,自己靜靜地走進了椒房殿的寢殿。
江珵鶴原本是背靠牆的,因為他沒來由地害怕,他再也無法把後背交給不踏實的未知。可康正帝這樣走進來,他又來不及翻身,便隻好向牆邊退過去,瑟縮在帷帳最陰暗的角落。
康正帝低垂著眼簾,月光透過窗紙照在她的額頭,麵頰。光和影,將她滿麵的心疼刻畫的更加清晰可見了。
“鶴,你醒著嗎?”康正帝輕聲問道。
康正帝的聲音,最終被這愈發沉重的夜色吞噬的好似從未發出過。
許久,康正帝安靜地說道:“我不太會哄人,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對你說什麼話,才能讓你不再害怕,不再難過。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
康正帝對著江珵鶴寂靜的回應靜坐了許久。直到醜時的更鼓響起,她才爬上軟炕,和衣而眠。
江珵鶴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難過,卻也比別人的想象難熬。
江珵鶴四歲時,第一次被長姐欺負,他的母親和父親就狠狠地罰了江萃玲。江珵鶴十歲時,貴公子圈的秋月宴上,他被人弄髒了衣衫,不能獻技,他的母親和父親非但不覺得他為府上失了顏麵,還狠狠地整治了始作俑者。江珵鶴十二歲時,被人嫉妒詆毀,他的母親和父親也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情關係,隻為了不讓他受氣。
但是這一次,江珵鶴沒有想到,他的父親和母親卻連見都不想再見到他。
其實,事實這種事情,就像油漬,你越想遮掩它,它越會以任何形式無處不見的滲透出跡象。
康正帝以鳳後受到驚嚇,有恙為由,取消了一周的晨昏定省。
南宮虹夕早早一臉悻悻然地來到翊坤宮,遣退了宮人,便對南宮紫晨說道:“哥哥,聽說了麼?陛下為了鳳後,在早朝上大發脾氣了。”
南宮紫晨眼簾低垂,嘴角止不住地微微有些揚起,說道:“她就是這一點,值得人去愛的。”
南宮虹夕愣了愣,不同意地反問道:“哥哥,這件事若是……若是他在那……或者說他回來之後立刻一脖子吊死,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虹夕!”南宮紫晨輕輕捂著肚子,嗬斥道。
南宮虹夕正色道:“哥哥,男子禮義廉恥為重,他既丟了廉恥,就不應該再讓陛下護全他的禮義。你知道這次陛下在朝堂上為了護他,和多少群臣意見相左嗎?”
“陛下以為這件事的真相,根本不會外傳,可是這不是掩耳盜鈴嗎?古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現在大臣們雖然都不敢直言,可是誰心裏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南宮虹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