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四。
翠雲峰,晨。
一騎快馬驚顫了草木上的露珠,衝到了翠雲峰下,馬上人穿一件藏青色劍士服,原本略顯俊朗的麵孔此刻早已蒼白,嘴唇幹裂之下生出了一道道細微的血痕。
最醒目的,是他渾身染血,似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發髻散亂,一臉恐色。
就連他座下那匹棗紅色的寶駒,此刻口中也泛起些許白沫,喪失了往日的神俊。
青年劍士身形魁梧,但凡走南闖北的人看上一眼,恐怕便能從他的麵容,氣質,判別出一二。
再加上那精湛的騎術,這樣的人,怕多是來自北方。
他雙眼瞳孔無神,像是遭遇了畢生最難接受的劇變,即便是馬不停蹄沒日沒夜的趕路,心中的戰栗依舊是未曾淡去一分。
看著前方綠水湖上撐船的老叟,他連滾帶爬的衝了過去,口中嘶嚎著。“還請神劍山莊為我雪山劍派主持公道啊!”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方,這樣相似的情況接二連三的發生,一條條消息,瞬間傳向了江湖。
八方雲動。
這一次,但凡江湖中人,無人可例外。
魔教覆滅。
而新生的,則是天欲宮。
其勢力一分為二,一者自北向南而來,橫推無敵手,一者以“龍鳳雙環”傳人為主,橫掃江南黑道,兩者首尾呼應,欲稱霸江湖。
一時間,武林震動。
江湖,雖說這麼多年總有許多勢力雄踞一方,作威作福,但終究席卷不了整個武林。
強如上官金虹,也沒有走到這一步。因為有太多的原因束縛著他,一些個傳承久遠的世家和勢力,又比如並不比他弱的江湖高手。
熙熙攘攘,皆為利往。
若是涉及到利益,難免被人群起而攻之。
他做的,也隻是黑道中的霸主,一代梟雄。
可如今,這橫空出世的天欲宮,顯然並非如此。
……
某處不知名的村落。
這裏青山環繞,綠水長流,當真算得上是世外之地。卻說在那集鎮中,一間有些簡單的酒館裏。
一個男人看著酒館裏歇腳的商販,眼神有些沉默,就連臉上和煦的笑容也黯了幾分。
隻因他之前聽到了那些議論的話。
看他的模樣像已年過半百,滿頭華發由鬢至後,其中,隻剩下縷縷黑色。
但唯獨他的眼睛很特別,看上去就好像不屬於一個老者的眼睛,充滿了生機,很顯年輕,連同他的容貌此刻也看著年輕許多。
眼睛的皺紋更多,也更深了,隻是,都隨著他的那雙眼睛淡去。
“咳咳!”
一聲聲像是跗骨之蛆般的咳嗽始終未曾消散。
此刻咳嗽之下,他右手已習慣性的半卷起放到嘴前,像是要將咳嗽堵回去。
一襲白色儒衫,有些不修邊幅,但看著卻又很是幹淨。
還有他的手,如他那雙眼睛一樣,與年齡不符,很纖長,更加幹淨。
他接過店家給他打好的酒,微微搖頭歎息了一聲,像是在感歎這江湖的多風多雨,又有些無奈,像是在惆悵於歲月的無情。
出了酒館,身形已不再挺拔的他朝遠處河畔的某間小院走去,直到看見那慢慢清晰的院子,他臉上才再次露出幾分笑容。
遠遠看去,平凡的就像個溫情於家的丈夫。
有的人本是普通人,心卻在江湖,有的人心已不在江湖,卻身不由己。更何況是麵對這場注定席卷江湖的浩劫,他避不過,也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