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像背後的曆史
學術論壇
作者：馮春術
【內容摘要】解讀《步輦①圖》重大的曆史價值和重要意義，必須要有豐富的曆史知識來建構這個事件發生的曆史情境。文章指出，隻有通過梳理這些隱藏在繪畫背後的信息，了解公元7世紀的中原王朝和邊國吐蕃的政治、經濟、國力，才能深刻理解這幅作品。
【關鍵詞】《步輦圖》 曆史意義 文化價值
一、《步輦圖》的形製、內容與藝術價值
《步輦圖》絹本，長卷，設色，長129.6cm，寬38.5cm，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描繪了曆史上兩國外交場合的一件重大事件：即唐王朝的皇帝李世民接見吐蕃國讚普鬆讚幹布派來的求婚使者祿東讚的場景。而這次和親中的男女主人公鬆讚幹布和文成公主都沒有出現在畫麵中，留給觀者無限的遐想空間。
畫中有兩組人物：左側三男相次而立，規矩而拘謹；前麵執笏者是朝中引班的禮官，他紅袍虯須，神態沉著幹練，引導使者晉見。其後身形瘦小，頭戴平頂小帽，身穿團花窄袖長袍，發飾與衣著都與其他人不同的就是吐蕃使者祿東讚。他眉頭微顰，舉止謙恭，細部的刻畫表現出一臉的敬畏，又不失使節的持重儀表。最後一位白衣者是翻譯官，執笏板，謹慎而略顯不安。
右邊以唐太宗為中心的人物群。唐太宗自信而威嚴地端坐在由六名宮女肩負抬扶的步輦上，長長的耳垂、瀟灑的胡須，雙目上挑，目光深邃，豐神英采，透著睿智，充分展露出初唐創業者明毅與英武。在紅綠相錯的宮服交織中，唐太宗的黃色衣衫、黑色靴帽更具莊嚴肅穆的帝王氣質。宮女們或執扇或抬輦、或側或正、或趨或行。
衣紋、器物的勾勒線條圓轉流暢；主要人物的神情舉止毫發畢現，更能曲傳神韻；圖像局部配以暈染，如人物所著靴筒的折皺等處，顯得極具立體感；全卷設色濃重、純淨，大麵積紅綠色塊交錯安排，富於韻律感和鮮明的視覺效果。
二、《步輦圖》背後的曆史情境
若要體會《步輦圖》重大的曆史價值，必須用豐富的曆史知識來建構整個事件發生的情境，如唐太宗和鬆讚幹布的身份和關係如何、文成公主與祿東讚的身份與關係如何、這次求婚的動機如何、為何唐太宗那麼自信而祿東讚又如此謙卑、這兩個國家的國力和關係如何、這次接見後產生的重大影響和兩國關係的發展趨勢如何等問題。我們要梳理這些隱藏在繪畫背後的信息，並深刻理解這幅作品的意義。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後，采取休養生息政策，經濟、文化高度發展，京都長安規模宏偉、人煙繁盛，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絕域長，皆來朝貢……西北諸蕃，鹹請上（李世民）為天可汗。”②各族首領紛紛與唐聯姻，唐朝先後將弘化、文成、金城、寧國、永樂等15位宗室女或公主嫁給邊疆各兄弟民族的首領。
吐蕃是藏族的祖先，《舊唐唐書·吐蕃傳》稱：“其種落莫知所出也，或雲南涼禿發利鹿孤之也。……改姓為率勃野，以禿發為國號，語訛謂之吐蕃。”鬆讚幹布是吐蕃第三十二世讚普，他平定叛亂，統一了吐蕃王朝。
鬆讚幹布於貞觀八年（634年），派使者向唐朝貢，“多齎金寶，奉表求婚”。③唐與吐蕃交往不多，沒有答應。吐蕃求婚使者向鬆讚幹彙報說：“初至大國，待我甚厚，許嫁公主。會吐穀渾王入朝，有離間，由是禮薄，遂不許嫁。”④鬆讚幹布怒，於貞觀十一年（637年）攻破吐穀渾，盡掠其財物畜產，將吐穀渾趕到青海以北。鬆讚幹布又攻破黨項及白蘭羌。不久，又率領20萬軍隊乘勝進攻唐之鬆州，揚言說：“公主不至，且深入。”⑤又致書唐太宗：“若不許嫁公主，當親提五萬兵，奪唐國，殺爾，奪取公主。”⑥鬆讚幹布已公開脅迫唐朝與其和親。太宗令侯君集、執失思力、牛進達、劉蘭領五萬步、騎兵士襲擊吐蓄軍營。鬆讚幹布“始懼，引而去”，⑦派使者到唐請罪，堅決求婚。唐太宗在戰勝的情況下當然有信心答應同吐蕃和親。